2025年7月29日 星期二

在曲折中尋找希望曙光的七條路徑



雷貝卡・魯伊斯 Rebecca Ruiz

        聖依納爵人生中的一個關鍵時刻,便是他在蒙撒辣(Montserrat)的停留。在那裡,在黑聖母的腳下,他放下了手中的寶劍,放下了對世俗成功的夢想,將對未來的所有希望都放在天主手中。如今,世界各地的朝聖者依然在此模仿聖依納爵當年所做的事。

        要到達這座美麗聖母像所在的聖殿,必須先爬上蒙撒辣山。大多數人會選擇一條蜿蜒曲折的山路。我邀請您想像一下,在聖依納爵智慧的指引下,沿著這條山路前進。在這裡,您將在曲折中發現一絲希望的光芒,這股希望之光將照亮我們每天的旅程。

  • 知道一切都是恩賜。在這條路上,自然之美無可否認。這裡有雄偉的、條紋狀的岩壁,廣闊的天然梯田植被,沿著道路向上,山景如此廣闊,讓人目不瑕給。一種敬畏之情充滿你的心。你的靈魂在唱歌。天主為你創造了這一切;而這都是祂的禮物。當你難以堅持希望時,走出去,體驗天主在大自然中的恩賜。
  • 不要讓恐懼戰勝你。當你攀登蒙撒辣山時,可能得要經過幾個急轉彎,以至於你看不到彎道之後的路況。在某些地方,山路蜿蜒曲折,你距離懸崖邊緣只有幾英尺,懸崖下方是深邃的洞穴。當你終於接近大教堂時,山頂被雲霧籠罩,你什麼也看不見。前進的唯一方法就是沿著路上的標線前行。雖然每次旅程都會有一些可怕的地方,但要克制住在每個轉彎處遭遇禍事的想像。堅持下去,並抱持希望,相信天主與你同在,會保護你,並為你準備了美好的事物。
  • 留意細微之處。當大自然的壯麗美景讓你嘆為觀止時,你可能會發現自己也開始注意到無所不在的美。你會看到路邊一棵柏樹或一朵花的美。你感到胸膛豁然開朗。你明白了皮埃爾・德・卡薩德(Jean-Pierre de Caussade)所說的「當下的聖事」是什麼意思。放慢腳步,在一切事上留意天主的臨在。
  • 要忍耐,有耐心。路很長,而且絕對不是筆直的康莊大道。就在你以為自己已經到達目的地時,還有一條更狹窄、往上盤旋的路在你眼前展開。在這裡,除了緊緊沿著道路生長的樹木之外,你什麼也看不見。但當你越過那些樹木,轉過最後一個急彎,你會發現自己置身雲層之上,以幾乎360度的視野俯瞰著雄偉的群山。一邊是藍天白雲和燦爛的陽光,另一邊是隱約可見的雨雲,一道彩虹橫跨兩邊。在這裡,你會意識到天主對新生命的應許永不改變。每天都要尋找新生命誕生的痕跡。
  • 停下來祈禱和反省。將你的憂慮和夢想擺在黑聖母像前,相信她會將它們帶到她的兒子面前。每天回想這句話:「愛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存不朽。」(格前十三7-8)
  • 記住,重要不只是到達目的地。當你到達大教堂時,你會意識到,不僅僅是站在黑聖母像前的那一刻讓這段旅程如此特別;過程中的每個片刻都是特別的。每天,花點時間回顧這些時刻,並表達你的感恩。
  • 分享好消息。雖然你可能會在登山時感受到家內在深深的敬畏之情,但一旦你回到家,你可能會渴望與任何願意傾聽的人分享你的旅程。找到那些願意聆聽你的人;當你懷抱希望時,這些人就是你可以和他們共同建立社群的夥伴。
        即使在曲折中,也處處可以發現希望的曙光。花時間去尋找它們,並在每一天中滋養這些希望。

原文出處:  https://www.ignatianspirituality.com/seven-paths-to-find-glimmers-of-hope-among-the-twists-and-turns/

2025年7月16日 星期三

當我迷路時,四個好用的依納爵靈修工具


格雷琴·克勞德 Gretchen Crowder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完全沒有方向感。我數不清有多少次曾在熟悉或陌生的地方迷路。在智慧型手機和導航軟體出現之前,有一次,我開車在路易斯安那州巴吞魯日市(Baton Rouge, LA)的街道上轉了五個小時,試圖找到某個購物中心。

        我得為自己辯解一下,我當時對那個地方還不熟悉。幾個月前,我剛開始在當地一所天主教學校任教。為了迎接新學年,我和室友們為了佈置住所和教室,去了好幾次當地的購物中心。從副駕駛座上看,路線似乎很簡單。只要轉幾個彎就能上高速公路,然後直直開過去,就到購物中心了。去了第三次之後,我完全相信自己可以一個人去。

        於是,一個週六的早上,我問一個室友能不能借他的車去購物中心逛一逛。他同意了,只要我答應幾個小時後回來。 「沒問題!」我說完,便上路了。在陌生的道路上繞了三個小時之後,我在附近的停車場停下來打電話給室友。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家裡的電話,試圖平息心中不斷升起的焦慮。 「這麼說,到購物中心的路顯然比我以為的要長。而且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放棄了,你可以幫我找到回家的路嗎?」

        你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是否曾錯過一兩個路口?你有沒有感受過迷路帶來的無助和焦慮?

        我想,我們每個人對迷路的感受並不陌生,無論是身體上的、情緒上的、精神上的,還是心理上的。迷路會讓人不安,會讓人恐懼,會讓人對找到路失去信心與希望。二十年前,當我開在巴吞魯日那些陌生的道路上時,我缺乏許多如今擁有的工具,而這些工具總能幫助我找到希望,讓我重回正軌。

        如今,我的手機上不僅有導航APP,口袋裡還有一些常用的依納爵靈修工具可以提供幫助,例如:

  • 在一切事上找到天主。每當我迷失時,我都會感到孤獨,遠離所有人,尤其是天主。但如果我能暫停片刻,欣賞周圍的景象和聲音,我總能找到天主存在的跡象。
  • 想像的祈禱。每當我迷失時,我迫切地渴望平靜和讓自己安心的陪伴。運用我的想像力,將基督置於副駕駛座上,這能給我所需的確信,讓我知道我並非孤獨地經歷那些意想不到的曲折旅程。
  • 依納爵神操的恩寵。每當我迷失時,我都會本能地責怪自己怎麼又迷路了。但我從神操中領受的恩寵,尤其是第一週的恩寵,總會提醒我,基督始終愛我,無論我身在何處。這讓我在旅途中感受到愛和支持,也幫助我更溫柔地對待我自己。
  • 一路同行的伙伴。每當我迷失時,我很容易感到絕望。但當我打電話給一位好朋友、一位我所信賴的生命教練,或我的靈修輔導時,那個人的陪伴讓我再次充滿希望。

        以上只是我常倚賴的四種依納爵靈修工具,它們讓我重燃希望,重回正軌,走向目標。你又有哪些有用的靈修工具呢?

原文出處:  https://www.ignatianspirituality.com/four-ignatian-tools-to-rely-on-whenever-i-am-lost/

2025年7月11日 星期五

努力追求「真誠」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我們的人生懷著兩大渴望。除了渴望親密之外,我們也渴望真誠。但就像親密一樣,真誠也難以捉摸。做到真誠並不容易。

        最近,我和一位剛為人父的朋友聊天時,想起了這一點。 「現在我有了孩子,」他告訴我,「我想長大,終於長大了。我厭倦了現在的狀態,厭倦了被各種時尚潮流和政治正確的觀念所左右,按著這些觀點與想法去想、去說、去做。我厭倦了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必須找到方法來跳脫這種況,否則我永遠都沒法長大。」這位朋友已經快四十歲了,正在步入中年,並且還沒法確定自己所說、所做、所想的,是真的從自己內在發出的。

        我滿懷同情地指出了這一點。他渴望真誠,他將其與「終於長大」聯繫起來,卻發現自己內在的大部分都遠離了自己。他努力連結自己的靈魂,思索自己的思想,卻發現其中充斥著比他想像中更多的虛假。用艾莉絲・默多克(Iris Murdoch)的話來說,他發現擺脫這種混沌並非易事。儘管對真誠的渴望縈繞在我們心頭,但我們依然難以做到真誠。為什麼?

        因為太多東西橫亙在我們與我們內在的核心之間。是什麼?我們文化的思維模式、時尚、意識形態、社群觀點、合理化解釋、舊的創傷、當下的傷痛、身體的化學反應、迷戀、私密的幻想等等,都阻礙了我們與真實的想法和感受之間的交流。例如,誰真的對梅爾吉勃遜的〈受難記〉表達自己的看法?我們對這部電影究竟有何看法?我們,無論是自由派還是保守派,真的看過這部電影嗎?還是我們只是聽了別人對這部電影的評論,它就變成了自己的觀點?

        我對身邊發生的事究竟是怎麼想的?當我反對朋友、家人、教會或文化中所表達的某些既定價值觀、感受、觀點、偏見或意識形態時,我是什麼?真誠是什麼意思?

        英文字典對「真誠」(sincere)這個字的字根有兩種解釋,兩種解釋都闡明了它的意義。有些字典認為「真誠」源自於兩個拉丁文:sine(沒有)和caries(腐爛)。因此,「真誠」的意思是「沒有腐敗」。其他評論家認為它的字根是:sine(沒有)和cero(塗抹,塗上蠟)。根據這種觀點,「真誠」的意思是「不加掩飾,擁有某種程度的靈魂透明度」,自己不被任何東西掩蓋著。

        當然,兩者都是對的。真誠就是不腐敗。真誠也意味著赤裸裸、不加掩飾、透明,做真實的自己,不被虛偽、一時興起、時尚、政治正確、故作姿態或表演所掩蓋。真誠意味著自己沒有任何虛假的裝飾,沒帶上任何面具,沒有表現出不真實的自我。

        但這並不容易。美國著名教育家帕克・帕爾默(Parker Palmer)曾經說道,他在一所基督教神學院攻讀碩士學位時,儘管在那裡遇到了許多善良真誠的人,也學到了許多寶貴的見解,但在某種程度上,真實的真誠卻很少。他認為,課堂的實況本身幾乎理所當然地阻礙了真誠。我轉述他的話:在這些年、所有的課堂上,與所有這些善良的人在一起,我懷疑他們是否真的提出過一個真誠的問題。有很多故作姿態,一些偽裝,很多正確的問題被提出,很多政治正確,但真正能觸動人心、真正碰觸到某人的靈魂深處、真正發自好奇的問題卻很少。

        上一世代的人,C.S. 路易士(C.S. Lewis)也說過類似的話。路易士在其著作《大離婚》(The Great Divorce)中,與一位不再相信超越的天主之神學教授進行了辯論,並剖析了信仰的喪失,認為其根源在於虛偽:「我們就直說吧!我們所表達的觀點並非來自自己的思考。我們只是偶然接觸到某種思想與觀點,然後就完全認同了,因為這些思想與觀點看起來很現代,很成功。你知道,在大學裡,我們開始機械地寫出那些能拿高分的論文,說那些能贏得掌聲的話。我們這輩子,什麼時候真正獨立誠實地面對過那個問題:那些超自然的事件是否終究不會發生?我們何時曾有片刻的抗拒,拒絕信仰的喪失?

        真誠是真正敞開心扉,誠懇地為靈魂發聲,並激發真實的好奇心。我的朋友正確地指出,真誠就是為了「最終的成長」而奮鬥。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the-struggle-for-sincerity/

2025年7月9日 星期三

〈天選之人〉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我相信很多人都熟悉一部關於耶穌生平的電視劇〈天選之人〉(The Chosen)。該劇於2019年開播,自此之後陸續在戲院及串流平台上線,目前觀賞的人數已超過2億人次。它已被翻譯成50種語言,在社交媒體上擁有1300萬粉絲,其中約30%的觀眾是非基督徒。

        這部電視劇是由達拉斯・詹金斯(Dallas Jenkins)創作和製作,他是一位福音派基督徒,對普世教會和跨宗教信仰抱持開放的心懷。虔誠的羅馬天主教徒喬納森・魯米(Jonathan Roumie)飾演耶穌,他在〈天選之人〉中塑造的耶穌與我們在其他電影和電視劇中經常看到的耶穌略有不同,但更容易讓人與其連結。這一點帶來了很有意思的影響。

        什麼樣的影響?耶穌會士喬・胡佛神父(Joe Hoover, SJ)在最近一期的《美國》(America)雜誌上寫道:「我受洗成為基督徒已有53年,在天主教小學讀書,過去二十多年來一直是以耶穌為名的修會會士……而〈天選之人〉這部電視劇幫助我了解、體會基督及其門徒的生平,並且超越了其他任何事物所帶來的幫助。沒有講道,沒有神學勸勉,沒有碩士學位,沒有若望、馬爾谷或路加福音的釋義課,沒有靈修研討會,沒有為期30天的聖經避靜,讓我能夠像觀賞〈天選之人〉時一樣,將福音書帶回家,讓我能感受到基督和祂身旁之人都如此真實,並且和他們的生命產生共鳴。

        這番話也代表了我的想法。 〈天選之人〉對我產生了類似的影響。像喬・胡佛一樣,我在嬰兒時期受洗,在羅馬天主教家庭長大,是修會會士,擁有神學學位,參加過各種靈修研討會,並在一些世界級學者的指導下研讀過福音書。然而,這部電視劇所呈現的耶穌面容,是我過去學習中從未體會到的;同時,這些新的體會也幫助我祈禱,幫助我與基督建立關係。

        基本上,這就是〈天選之人〉為我帶來的改變。它呈現出了一個我真心想與之同在的耶穌。難道我們不應該一直渴望與耶穌同在嗎?沒錯,但如果我們對自己誠實,我們平常所認識的耶穌,通常不是那位我們會想花時間與之單獨相處,也不是那位我們能在祂面前輕鬆自在、呈現真實自己的耶穌。

        例如,在一般電影中出現的耶穌,通常缺乏人性的溫暖,讓人覺得有距離、嚴肅、超凡脫俗、太過虔誠,他看你的眼光會讓你感到內疚,因為你的罪使得他被釘在十字架上。一般電影中的耶穌也缺乏幽默感,似乎從未將天主的喜樂帶到世界上來,也從未為他所到之處帶來一絲輕鬆的感覺。他不是一個能讓你放鬆自在的耶穌。

        不幸的是,這樣的耶穌往往是我們在講道、傳授教理、主日學、神學課程和一般的靈修中所遇到的耶穌。我們在這些宗教情境中遇到的耶穌,儘管他把所有的真理和啟示帶到了這個世界,但仍然過於神聖和虔誠,以至於我們無法在他面前呈現自己的人性。他是我們敬佩甚至崇拜的耶穌,我們夠信任他,願意將自己的生命交託給他(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但他也是一個讓我們感到不自在的耶穌,我們不會選擇與他同桌共食,我們不會選擇與他一起度假;他與我們的距離如此遙遠,和我們如此不同,以至於我們更容易將他視為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師,而非親密的朋友,更不用說作為一位我們願意傾訴心曲的愛人了。

        這並不是要求要將耶穌人性​​化(如今這種做法有時很流行),將他塑造成一個宣揚愛卻不談天主不容置疑之真理的好人。 這不是〈天選之人〉的風格與目的。差得多了。

        〈天選之人〉向我們展現了一個你永遠不會懷疑其神性的耶穌,即使如此,他看起來依然溫暖而迷人,他的人性讓你在他面前感到安心;事實上,他的人性會吸引你進入他的同在。觀賞〈天選之人〉,你一刻也不會懷疑耶穌與祂的父有著特殊的、密不可分的聯繫,祂對將天主的真理和啟示帶給我們,毫無妥協的餘地。但這位耶穌也為我們常常缺乏喜樂、溫暖和幸福的生命,帶來了天主的微笑、溫暖和祝福。

        偉大的神秘主義者諾里奇的朱利安(Julian of Norwic)曾這樣描述天主:天主坐在天堂,完全地放鬆,他的面容宛如一首美妙的交響曲。

        除此之外,〈天選之人〉也向我們展示了天主這張我們太少看到的輕鬆面容。而這種匱乏對我們的靈修生活很不利。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the-chosen/


2025年7月8日 星期二

天主的義怒--和我們的罪惡感及羞愧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我早年的宗教訓練,儘管有許多優點,卻過度強調了對天主的敬畏、對審判的恐懼,以及對永遠無法取悅天主的擔心。這些感受源於按字面的意思理解聖經中,關於天主對我們表達憤怒和不滿的經文。這麼做的問題是,我們許多人帶著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的感覺生活,並以宗教的方式理解這些情緒,卻沒有意識到這些情緒更可能源於心理而非宗教。好像如果你有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的感覺,這意味著你沒有按照天主的期待生活,你應該感到羞愧,因為天主一定對你不滿意。

        正如黑格爾的名言所說,每個正題最終都會引出它的反題。在當今的文化和許多宗教圈裡,這種傳統的倫理觀點引發了強烈的反彈。當前的文化和教會風氣使得人們近乎狂熱地接受了當代心理學關於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的洞見。我們從佛洛伊德等人的理論中得知,我們許多的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情緒其實是一種精神官能症,而非我們做錯了什麼。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本身並不表示我們在宗教上或道德上不健康,也不表示天主對我們不悅。

        基於這樣的認識,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將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的情緒歸咎於他們的宗教培育。他們創造了「基督徒精神官能症」一詞,並開始談論他們正從教會中「康復」。

        對此該如何評論?本質上,當中一些觀點是健康的,是必要的矯正,雖然其中一些觀點因為太過天真而帶給人一些困擾。正是這種天真使得我們走到了這一步。如今,宗教保守派傾向於拒絕接受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是一種精神官能症(而這是我們的宗教培育造成的),而宗教自由派則傾向於支持這種觀點。究竟誰說得對?

        我相信,一個比較平衡的靈修觀會將兩種立場所揭露的真理整合起來,從而產生更深刻的理解。更平衡的靈修觀借鑒了當代聖經研究和心理學的精霹洞見,並提出了以下主張。

        首先,當聖經告訴我們天主對我們生氣並釋放祂的怒氣時,我們將天主擬人化了。當我們做錯事時,天主不會對我們生氣。相反的,是我們對自己生氣,並且感覺到那種憤怒在某種程度上是「天主的義怒」。其次,當今大多數心理學家告訴我們,我們的許多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實際上是不健康的,單純是一種精神官能症,根本不表示我們做錯了什麼。這些感覺只顯示了我們對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天主對我們的感受。

        然而,即使承認了這一點,將我們的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單單歸咎於神精官能症也未免太過簡單。為什麼?因為即使這些感受完全或很大程度上沒有必要,它們仍可能是我們內心的重要聲音。也就是說,雖然它們並沒有顯示天主對我們不悅或生氣,但它們仍然是來自我們內心的一個信號,除非我們捫心自問,為什麼對自己不悅或生氣,它不會輕易停止。

        舉個例子。 1990年代的電影〈城市鄉巴佬〉中有一段極具啟發性的對話。三個男人正在討論婚外情的道德問題。其中一個人問另一個人:「如果你可以有婚外情而不被懲罰,你會去做嗎?」另一個人回答:「不,即使不被懲罰,我仍然不會去做。」「為什麼不呢?」他被追問,「沒人會知道。」他的回答包含了一個關於內疚、羞愧和自我憎恨的問題,而這個答案往往被人們忽視。他回答說:「我會知道,而且我會因此而恨我自己!」

        基督宗教中確實存在一種名為「內疚精神官能症」的病症(順便說一句,這種病症並不局限於基督徒、猶太人、穆斯林和其他宗教人士,而是所有道德敏感人群的普遍現象)。然而,並非所有內疚、羞恥和自我憎恨都是神經質的。有些人試圖教導我們一個深刻的道德和宗教真理:雖然我們永遠不會做任何事讓天主對我們生氣,但我們可以做很多事讓自己對自己生氣。雖然我們永遠不會做任何事讓天主憎恨我們,但我們可以做讓我們憎恨自己的事。而且,雖然我們永遠不會做任何事讓天主拒絕寬恕我們,但我們可以做讓我們難以原諒自己的事。問題永遠不是天主,而是我們自己。

        內疚、羞恥和自我憎恨的感覺本身並不能表明我們是否做錯了什麼,但它們確實表明了我們對所作所為的感受——而這可以成為我們心中,督促我們按道德和信仰生活的聲音。

        當我們被一些事情困擾的時候,並不全都是病態的反應。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gods-anger-and-our-feelings-of-guilt-and-shame/

2025年7月3日 星期四

聖經說的憂慮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信仰的反面不是不相信,而是焦慮。不相信,沒有信仰,就是一種特定意義上的焦慮。究竟是哪一種焦慮?

        我們從耶穌那段頗為著名的,關於野地百合花的論述中,找到了線索。他告訴我們,想想野地裡的花朵,它們既不勞作,也不紡織,然而,沒有任何人,無論是王后還是國王,在其輝煌的榮耀中,能像野地裡的一朵普通的花一樣妝扮。耶穌以這句話結束了這段勸誡:「不要憂慮。天上掉下一隻麻雀,你們頭上掉下一根頭髮,你們的天父都看見了。」 他在這裡想說的是:「你的生命不會被忽視,你不會被遺忘。不必憂慮要給自己留下什麼印記。你不需要用你的生命來證明些什麼!」

        然而,也許我們最深切的擔憂正是我們會被遺忘,我們的一生無人關注,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被人記住的地方。

        芝加哥神學家約翰・席亞(John Shea)用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來幫助我們理解這一點:他問道,你是否曾經在衣櫃裡翻找東西,在翻看過程中,發現了一件你完全忘記自己還擁有的衣服(一條休閒褲、一件襯衫、一件毛衣、一件洋裝)。你真的很驚訝這件衣服竟然還在,因為你已經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從本質上講,這描述了我們最深層、最原始的恐懼之一:在我們意識的某個深處,在我們存在的某個角落,我們擔心有一天天主會俯視這個世界,驚訝地發現你或我仍然存在,然後會驚呼:「我的天,她還活著!我完全忘了她!」

        這聽起來或許有些異想天開,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們之所以感到焦慮,與其說是因為我們意識到自己已經從天主的雷達上消失了,不如說是因為我們持續不斷地、焦躁不安、永不滿足地擔心自己的生命微不足道,擔心自己沒有留下任何永恆的東西,擔心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夠重要,擔心自己不夠特別,擔心自己注定只能生活在小鎮和小地方,默默無聞、被遺忘、在無名之海中浮沈。

        正因如此,我們才如此渴望用生命彰顯自我。正如梭羅所說,我們過著「安靜絕望的生活」,千方百計努力做些足夠特別的事,留下些許印記,從而為自己創造某種永生,無論這種永生有多微不足道。 (「種一棵樹;寫一本書;生個孩子!」)我們總是擔心:「如果我不能為自己找到一席之地,誰又能為我找到呢?」

        福音告訴我們,這種憂慮與信仰背道而馳,與相信天主背道而馳。為什麼?因為我們如此憂慮,正是因為我們不相信那位賦予我們生命、渴望和天賦的天主,也會賦予我們意義、永恆和不朽。信仰讓我們相信,我們真正的意義,並非是名字被掛在好萊塢明星的廣告看板上,而是名字被銘刻在天堂,與永恆的星辰並列。在天主心中佔有一席之地,賦予我們意義和永恆,這是名人堂所無法給予的。

        耶穌說:「不要害怕,一切隱藏的事,終有一天都會顯露出來。」 這句話頗為耐人尋味,畢竟我們都做過不願讓別人知道的事。如果我們所做的一切終有一天都會被揭露,我們難道不該感到害怕嗎?

        但耶穌所說的將被揭露的,並非我們隱藏的罪(正如倫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所說的,「檔案已經在路上了」),而是我們隱藏的故事、我們隱藏的意義、我們隱藏的獨特性、我們隱藏的尊嚴。我們無需為了證明什麼而宣揚自己的生命和才能,因為天主會為我們證明。我們只需要信靠,信靠天主會賜給我們自身無法保證的意義和永生。

        前棒球明星雷吉・傑克遜(Reggie Jackson)曾這樣評價自己(他那生動幽默的風格,一如既往地帶著戲謔的口吻):「我必須面對『我』的偉大!」問題恰恰相反(我相信雷吉也會承認):我們必須時刻面對「我」的無形性,焦慮地害怕自己無足輕重、渺小,以及註定會死去和消失。這種恐懼蠶食著我們的信仰,在任何一個孤獨的日子裡,當我們感到自己被淹沒在一片匿名的海洋中時,這種恐懼甚至會讓我們相信天主已死。

        因為這種焦慮,害怕被遺忘,驅使我們不斷確認自我,所以我們每次領聖體時都會祈禱:「當我們滿懷喜悅地等待救世主耶穌基督的到來時,請保護我們免受一切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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