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認識以生命的神聖火焰為食物,造生出的智慧與邪惡。
這句是從戈登・萊特福特(Gordon Lightfoot)的歌曲<唐璜>(Don quixote)節錄的歌詞,揭示了一個重要的真理:塑造智慧與邪惡的,是相同的力量。那是好的力量,神聖的力量,不管它們是怎麼被運用的。塑造貪婪與暴力的力量,與塑造智慧與神聖的力量,沒有不同。所有的力量都來自相同的根源,即使這些力量會被不負責任、自私、可怕地濫用,但它們依然是天主的力量。
很不幸,這跟我們以為的不一樣。最近,我聽一個沮喪的男人訴說著這個世界的自私、貪婪及暴力,並且把它們都歸咎於魔鬼的陰謀。「這一定是反基督的邪惡勢力!」他這麼說。「不然我們要如何解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違反了十誡的每一條誡命!」
他把今日世界的自私、貪婪和暴力歸因於反基督的影響,這一點沒有錯(雖然他說的反基督或許不是聖經中提到的反基督)。但是,他搞錯了這些自私、貪婪和暴力的力量來源。這些惡行的力量來自天主, 不是來自魔鬼。每天新聞中,那些負面的報導不是來自魔鬼的力量,而是因為人濫用了天主的力量。邪惡的事物不是產生自邪惡的力量,而是神聖力量被濫用的結果。不管你把魔鬼當成一個人或是一個比喻,牠只能有一個造生的來源,天主。天主創造了魔鬼,並且按把牠造得很美善。牠的邪惡來自於濫用了牠自己的美善。
所有的力量都來自天主,所有的力量本質上都是善的,但是這些力量可以被邪惡地誤用。很吊詭的,從神聖泉源的最深處汲取力量,可以塑造出最棒的,也可以塑造出最糟的;可以塑造出智慧,也可以塑造出邪惡;可以塑造出聖人,也可以塑造出惡人。這兩種勢力在世界上燃起熊熊火焰。我們這些生活在聖人與罪人之間的人,掙扎著要不要去碰觸那神聖的火焰,從神聖的泉源中汲取力量。我們的掙扎不在於要不要濫用神聖的力量,而在於要不要屈服於長期的麻木、沮喪、疲憊、平庸、苦毒、嫉妒,以及那種使我們無感地活著,抱怨著自己一點都不想被創造、不快樂地過著每一天的挫敗。那些大聖人與大罪人不會沈寂地過著絕望的生活。他們暢飲神聖的泉水,被神聖的火焰燃燒,去形塑自身無與倫比的智慧,或者最狂亂的邪惡。
這個關於聖人與罪人都被同一個根源滋養與塑造的領悟,不止是一個輕挑的趣談。它更是一個能幫助我們正確地理解自身與天主、與世上萬事萬物、與我們自己之間關係的真理。我們得要弄清楚什麼是善,什麼又是惡,否則我們將會誤解我們自己及塑造個世界的力量。
一個健康的靈修必須基於對天主,對我們自己,及對推動世界的力量有一個恰當的了解。而且,這些是基督徒無法妥協的基本原則。不能肯定這些原則,我們就無法真正了解我們自己、這個世界,以及如何運用我們內在的力量。首先,天主是善的,天主是世上一切力量的根源,並且,力量是善的。其次,我們是天主所造,我們是善的,我們的本質不是邪惡的。最後,萬世萬物都是天主所造,因此,它們都是善的。
可是,罪與邪惡是怎麼來的?它們來自於我們濫用了天主給予我們的力量,來自於我們用錯誤的方式與天主所創造的美善事物連結。簡單來說,我們是善的,萬事萬物也都是善的,但我們可以用自私、貪婪,或是暴力等錯誤的方式與它們連結。同樣的,我們的力量是善的,包括塑造我們傲慢、貪婪、上癮、嫉妒、憤怒、懶惰等特質的力量;我們可以濫用這些力量,以自私的、貪心的、上癮的、邪惡的方式利用生命的神聖火焰。
因此,罪與邪惡來自於我們濫用自身的力量,不是來自力量本身。罪與邪惡來自我們與世上萬事萬物連結的方式,而不是來自於我們內在或事物本身的惡勢力。所謂的惡人不是那些從魔鬼那裡獲得力量的人。他們是好人,只是他們用不負責任及自私的方式濫用神聖的力量。力量本身仍然是善的,雖然它們被濫用了。
當我們對貪婪、上癮、嫉妒、懶惰、或憤怒讓步時,我們並不是投靠邪惡的力量。不,我們是濫用了我們內在讓我們能生活、行動和存在的美善及神聖力量。智慧與邪惡都來自於相同的神聖火焰。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feeding-off-lifes-sacred-fire-2/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多年以前,時代雜誌的編輯羅傑.羅塞貝雷特(Roger Rosenblatt),給他從高中畢業,即將去唸大學的兒子一個忠告:「不管你以後做什麼,一定要學會欣賞那些做得跟你一樣好的,甚至比你更好的人。我的編輯生涯就是被那些無法欣賞人、無法欣賞事物的人搞得一團糟!」
不能欣賞別人的人並不只會折磨編輯。在今天,「不能欣賞」似乎是一種世界性的心理疾病,到處都可以看到這樣的人。當然,藝文界是其一,還有學術界、所有需要專業學識與能力的領域、教會、家庭都是如此。搞得我們好像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得到旁人讚嘆的眼光。小孩子還有能力欣賞,但是,對我們這些大人來說,要擁有單純欣賞的眼光似乎很難。我們很會批評,但卻不知如何欣賞。
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為什麼我們週遭的人事物,都不夠好到可以讓我們欣賞呢?為什麼我們總是會在人和事上挑錯呢?
我們很容易認為,那是因為我們變得成熟了,對真理、美、文字有更細緻的期待,以致於我們對人和事都更加挑剔。當然,每個事物都有缺點,可能太過簡略、太以自我為出發點、品味太差、太人工化、訊息不夠、太憤世嫉俗,以致得不到我們的肯定與欣賞。只有天主是完美的。每件事、每個人都一定有缺點可以讓我們挑剔。
但是,我們變得成熟、品味愈來愈高、對事物要求愈來愈多,並不是我們容易得罪別人、挑剔、吝於欣賞和讚美的主要原因。在這些現象的底下,隱藏了一個更根本的原因,就是「不成熟」。最終,我們會忍不住批評,而非忍不住讚美的原因,是我們投射了自己的不快樂,以及幽微的渴求─「欣賞我!」「注意我!」「為什麼我得不到注意和欣賞?」
人類學告訴我們,「成人」的定義是:「一個能自律的成熟男人或女人,能成為肩負責任和忍受壓力,而非給別人壓力的人;能撫育他人,而非被他人撫育的人;能夠欣賞別人,而非要求別人欣賞自己的人。」其中的一項指標就是能欣賞別人。如果這項定義是真實的,那我們慣於批評的傾向所呈現的,就不單只是不好的習慣而已了。
多瑪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曾說過,扣留給別人的讚美是一種罪,因為我們是在扣留能讓人活下去的食糧。這是個有挑戰性的宣告,但這個挑戰還不止於要求我們提供食糧讓別人能活下去。「欣賞別人」的同時,我們也餵養了自己所需要的食糧。
我們的生活之所以充滿不滿足、憤怒、苦毒和憂鬱的原因之一,正是我們不再懂得如何欣賞。當我們不再對身旁的人或事有「好」的感覺,我們也很難對自己有「好」的感覺。不能欣賞,也就沒法快樂─不論我們能思考得多麼繁複、受過多高的教育、受過多少科學訓練、培養多好的美學素養、受過多少詮釋學的啟發,都沒法讓我們直視事物的本質。
聖維克托的休格(Hugo of St. Victor)曾說過一句話:「愛是靈魂的眼睛!」只有當我們透過愛的鏡片,才能看得清楚正確。欣賞就是這樣的鏡片。當我們無法欣賞,我們也無法直接、純粹、單純地看。當我們「只能」看見別人犯的錯誤,這也同時在告訴我們,我們內在的狀態也是如此。我們看到的一部分是外在的事實,看到的另一部分卻已被我們內在的個性與特質所操控。因此,習慣性看到負面事物的眼睛,所描述的事實,不止在呈現被觀察者的狀態,也呈現了觀察者的狀態。
當我們感覺這個世界是灰暗的;當我們覺得自己活得痛苦,總是被虧待;當我們對人對事都感到挫折,我們需要問問自己:「上一次我真心地欣賞一個人,欣賞他所做的,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上一次我用欣賞的眼光看人或看事,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欣賞能使我們感覺好的原因,在於當我們能以天主的眼光看世界,我們就能以天主的心感受世界。天主並不灰暗、沮喪、憤世嫉俗。如同聖經及很多神祕學家說的,天主第一眼看到我們時,是用欣賞的眼光,而非挑剔的眼光。如同諾里奇的朱利安(Julian of Norwich )所說的,天主坐在天上的寶座,完全放鬆、滿溢著笑容,祂的臉看起來像首美妙的交響曲。這樣的形容詞很難用來描述我們─編輯、學者、藝術家、神學家、牧師、神父─看世界的神情。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the-need-to-admire/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盧雲神父在他的著作中,常常問這個問題:「你如何能生活在一個充滿恐懼、憎恨、和暴力的世界,卻不為其所吞噬?」
在生命的某一個時刻,這成了一個真實的靈修議題:我們要如何不讓自己被恐懼之家吸進去,而讓自己生活在愛之家中?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分歧、憎恨和暴力的世界。只要看看新聞,我們就可以發現這個事實。每天我們都可以在世界各地看到,恐懼和憎恨是如何被轉變成暴力和死亡。這些現實也存在於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只是以一種不那麼明顯的方式。在我們的家庭、教會、和社區,我們看到這個世界的問題,以縮小版的方式呈現在我們眼前。苦毒、懷疑、不公的感覺、憤怒、嫉妒、憎恨、分裂、 隱含的暴力,最終侵入了我們最親密的關係中。我們常常沒有認出這些現象,並且以為這不過是日常生活中芝麻綠豆般的事。但是,流言、誹謗、嘲弄、貶抑、冷漠、怨懟,確實是活生生透過晚間新聞出現在我們個人生活的常態。我們在晚間新聞中看到的,恐懼和它的結果,恐怕也是我們每天生活的日常經驗。
這些生活的常態,幾乎總是讓我們處在恐懼之家中。因為我們生活在被懷疑、流言扉語、誹謗、嫉妒、和苦毒佔劇的家庭、教會、和社區中。因而我們的自然反應就是保護自己,讓自己變得多疑、心硬、憤世嫉俗、充滿怒氣。如同盧雲說的,我們生活在恐懼之家,而非愛之家。
我們要如何讓自己不迷失在這個世界、在週遭的恐懼中呢?要如何才能在心硬的環境中依然溫柔呢?要如何在憤怒充滿的生活中,免於恐懼呢?要如何才能在這個充斥著流言、誹謗和嫉妒的生活圈,依然能分享我們內在最深刻且親密的自己呢?確實,我們得要努力面對這些現實,特別是,我們經常也是塑造這個生活圈的一份子。
沒有簡單的答案。如同盧雲所說的,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我們沒法一次完全改變的現實。這個世界並沒有截然劃分成兩部分,一半是已經克服恐懼的人,另一半則還沒有。更貼切的說法,是我們每天的生活,有一部分的時間比較活在恐懼中,有一部分活在愛中。有些時候我們被恐懼所佔劇而採取相應的行動,如同有些時候恩寵會幫助我們超越恐懼,使我們能依據恩典和愛行事。
在靈性上成熟的功課,很大一部分與能否從恐懼移動到愛有關。這是耶穌勸誡我們不要與此世同化的部分原因。祂也在最後晚餐大司祭的祈禱中祈求,祂在哪裡,我們也在那裡,和祂一起存留在愛及免於恐懼中。
能免於恐懼、懷疑,並且還能保護自己,是一個重要的靈修課題。在諸多荒謬的現象中的一個,是在靈修和一般的人類生活中,這門功課對年輕、還沒成熟的人們,比起那些被認為老成、有智慧的人們要來得容易。為什麼?因為當我們年輕,還不夠成熟到能獨立時,我們通常還有一些理想,會避免道人是非,也比較相信人性,沒那麼無力,身上也沒那麼多傷痕。如同佛洛依德說的,中年之後,人們開始遭到精神官能症的襲擊。從那個時候開始,要想活在愛之家,免於苦毒和多疑變得愈來愈困難。也是從那時起,連我們吸進的空氣都變得苦澀和無力。
從中年開始,靈修的功課就是抗拒變得心硬、好批判、苦毒、和恐懼,同時變得像孩子一樣,能夠再次相信。但如同任何一位心理師或靈修輔導會告訴你的,這其實不容易。瑞士心理分析師愛麗絲・米勒(Alice Miller)認為,中年之後的靈修功課是哀悼,哀悼到我們整個生命的根基都動搖為止。她告訴我們,哀悼是唯一能將我們從苦毒中拯救出來的方式⎯這不失為一個描述逾越轉化(paschal transformation)的好說法。
這個課題的完整答案就在於祈禱,每天持續的祈禱。天主總是邀請我們進入愛之家,但是,在每天的生活環境中,我們常常經驗到的是心硬。只有在親密、全心信任的祈禱中,我們能夠聽到一個足夠溫柔與信任的聲音,邀請我們放下恐懼,超越那要保護自己的需要。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from-the-house-of-fear-to-the-house-of-love/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美藉耶穌會士丹尼爾・貝里根(Daniel Berrigan)曾說過一個很有名的笑話:「在你決定要跟隨耶穌之前,先想想自己掛在十字架上會是什麼模樣!」
透過這個笑話,他想要強調一件常常被誤解的事實,就是為什麼正信的宗教都會把痛苦帶到我們的生命之中。
一方面來說,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只要我們將自己的生命交在天主手中,祂自然就會保佑我們的生命一切平順;天主會保佑我們免於其他人無法避免的疾病與痛苦。相反的,有些人即使不那麼明白地表達,仍會認為痛苦與信仰的深度有著密切的關聯。天主透過痛苦淬煉我們,讓我們的靈性生命得以不斷提升。當然,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如同耶穌的使命使得祂得要接受十字架,靈性的深度與苦難確實是不可分割的;聖經上也確實說過,天主用苦難磨煉那些親近祂的人。但這些說法中有太多誤解可能會產生。
耶穌確實說過我們得要天天揹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隨祂,並且跟隨祂就意謂著要接受某些苦難。但我們或許會問: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決定跟隨耶穌就必須面對更深刻的苦難?難道事情不是正好相反嗎?正信的宗教不是要幫助我們脫離生命的痛苦嗎?苦難才深刻,而喜樂太膚淺嗎?這樣的天主會是什麼樣的天主呢?天主是虐待狂嗎?天主想要我們受苦,並且要求我們得要接受嗎?為什麼當一個人接受天主,一些痛苦就會跟著進入我們的生命?
痛苦之所以在我們接受天主之後,就進入我們生命的深處,不是因為天主喜歡,也不是因為痛苦就比喜樂來得有價值。痛苦與苦難不是天主要的;它們相反於天主,是被摒棄於天堂之外的。但是當我們接受天主,痛苦之所以會流進我們的內心深處,是因為我們對天主開放了,不再用錯誤的方式保護自己免於受苦,我們變得更敏感,使得生命可以自由地流動,並流入我們的內心深處。因著這樣的敏感,我們停止無意識地想要掌握每件事,那個使我們感到安全,免於痛苦的習慣。簡單來說,我們會經驗到生命中更深的痛苦,正是因為我們變得更敏感,才使我們經驗到生命更深的層次。
反之亦然。如果一個人的心遲頓地像一塊厚厚的木板一樣,他必然會對很多的痛苦毫無所感,別人的痛苦一點也不會造成他內心的波動。當然,他也體會不到生命中深刻的意義與喜樂,這是遲頓必須付出的代價。
多年以前,加州的耶穌會神學家邁克爾・伯克利(Michael Buckley),在一位新祝聖的司鐸首祭中證道。他沒有問那位新司鐸夠不夠堅強來擔任司鐸這個職務,而是問他夠不夠軟弱來當一個神父。在這個玩笑話中,他也說明了為什麼走近天主也意味著走近苦難:「難道是這個人不夠聰明,不懂得怎麼排除生命中的苦難,以致於他總是要活在失敗之中,覺得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在他的生命中有困惑、自我懷疑、心內極度痛苦的時候嗎?他得要面對恐懼、挫折,並接受自己的期待不斷萎縮嗎?」
伯克利神父在他的證道,比較了蘇格拉底與耶穌的卓越表現,並強調蘇格拉底在很多方面,都比耶穌來得堅強。蘇格拉底如同耶穌一樣,被不公平地處死,但他沒有像耶穌一樣,必須面對死亡威脅的恐懼,汗如血下。蘇格拉底平靜地喝下毒酒而死。如同我們所知,耶穌在面對祂自己的死亡時,就沒有那麼平靜了。
伯克利神父說,表面上來看,耶穌的死法更加可怕,所以讓耶穌沒法像蘇格拉底一樣,平靜地面對。但伯克利神父認為那不是主要的原因。那是什麼使得耶穌面對自己的死亡,比起蘇格拉底有著更大的掙扎?那是因為耶穌超乎常人的敏感。祂沒有辦法讓自己與痛苦隔絕。祂對事情的體驗比起一般人更深,這也使得祂更深刻地體會到身體的痛苦與疲憊,對他人拒絕及輕視的態度更敏感,也更深地體會到他人的愛與恨。
毫無疑問,蘇格拉底是一個偉大的英雄;但是,他沒有像耶穌為耶路撒冷哀哭一樣,為雅典哀哭;也不曾為朋友的背叛感到難過與痛苦。他很堅強、冷靜、從沒有失控過。相反的,耶穌沒法保護自己免於痛苦與背叛,使得祂還是會有被擊倒的時候。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sensitivity-and-suffering/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幾乎所有的靈修傳統,都為「曠野」,或其他相似的說法留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在其中,我們赤祼祼地面對那些未馴服的自然、野獸和邪靈。這個概念源自古老宗教與人類心靈。
例如,在古代的巴比倫,荒野、未開墾的地域就被視為還沒有被天主完成創造的混沌,是天主還沒介入的未創造狀態。這個地方同時被視為尚未完成,是野獸及魔鬼等惡勢力肆虐的地方。因此,當人們要佔據一塊荒野或不毛之地,必須進行一些宗教儀式,以宣告天主的主權將會把文明和平安帶到此地。對古巴比倫人來說,一個經過開墾的花園,是一個安全及神聖的地方,而未開墾的不毛之地就是危險,惡勢力張狂的地方。
同樣的觀念也出現在其他的文化中。荒野被視為森林精靈、人馬、巨人及邪靈出沒的地方。神話和傳說中充滿了這些圖像。中世界的歐洲,更把「深邃黝黑的森林」也加到這個概念裡面。這些也被視為未開墾、危險之地,邪靈或惡人會伺機抓住你,或者你會迷失在其中的地方。深邃黝黑的森林可不是讓你在毫無保護及引導的狀態下,可以進去冒險的地方。
但這並不是說這些荒野永遠不能被我們及天主進入。基督宗教的靈修中就包含了邀請男女信眾接受天主的派遣,進到曠野去開墾、驅逐邪靈、將荒野變成花園,來完成天主的創造工作。因此基督宗教中就有這個傳統,被神聖之光和防護妥善裝備好的男男女女修道者,能夠且應該要走進這些沒有開墾的地域,將危險的荒野轉變成寧靜的花園。再加上其他的原因,就使得中世紀的修士修女常常選擇沒有開墾的荒野建立修道院。
這種對荒野、不毛之地的恐懼,也成了教會怯於探索外在世界,對其發出疑問的部分原因。伽俐略深刻體會到這一點。教會一直在警告:離那些黑暗之地遠一點。
這個概念及其造成的恐懼到現在還隱隱約約地影響著我們。今天,威脅我們已經不再是地理上的荒地(我們現在把它們當成寧靜平安的地方)。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城市中幫派橫行、燈紅酒綠、毒品泛濫、夜夜笙歌的地區,才是我們看得到的荒野。這些地方被當成未被開墾的地區,宗教與家庭帶來的安全構不到的領域,是沒有天主的地方,危險的荒野。
但更讓我們感受到威脅的,是我們內心那個沒有被開墾的荒野,我們內在黑暗且未被探索的地方。就像古代人一樣,我們也害怕那裡不知躲藏著什麼,走進去不知會不會被攻擊,也不曉得有沒有野獸或魔鬼等著抓我們當晚餐,或者會不會一陣狂風就把我們捲走。我們也害怕那些沒有被探索過的地方。除了怕我們的身體安全受到威脅,也怕我們的精神與聖潔受到玷污。
這種恐懼並非沒有根據的。「別太天真」確實是一種智慧。幾個世紀以來,家長都會告訴孩子,那些潛伏在森林裡的邪惡勢力,總是等待機會要吞掉那些小孩,或者把他們放到鍋裡煮來吃,諸如此類嚇人的童話故事。講這些故事不是為了要讓他們晚上做惡夢,而是面對陌生的人或事物時,不要太過天真。不是每個人都能信任,這是智慧之言。特別當你年紀小、脆弱以及無法保護自己的時候,和人結伴同行、遠離陰暗的危險角落,就能確保安全。
然而,基督信仰邀請我們走進這些領域,面對荒原潛伏的野獸,並且把那些危險的領域變成肥沃之地,變成寧靜的花園。畢境,這就是耶穌所做的事:祂走進每一個陰暗的角落,從祂那時的單身酒吧,到死亡與地府,把天主的光明與恩寵帶到那些地方。但是祂並不天真。祂記得那些古老童話的教訓,不要獨自冒險。祂沒有獨自前行,而是把自己的手放在天父的大手之中,一起走進這些陰暗之地。
信德意味著免除我們的恐懼,包括對荒原中野獸的恐懼,以及對潛藏在我們心靈中魔鬼的恐懼。我們被派遣去把這些荒野、陰暗之地,變成寧靜的花園。但我們要記得自己的本能,以及隱藏在那些童話故事背後的智慧:不要單獨、天真地走進那些暗黑森林!確定你已經有堅定的信念,並且,牽著天父的大手同行。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turning-inner-chaos-into-a-peaceful-garden/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澳洲小說家莫里斯・韋斯特(Morris West)曾在他的自傳中寫道,「當我們上了年紀之後,生活愈趨簡單,最終只需要三個屬靈的詞彙:謝謝,謝謝,謝謝!」他說得沒錯,如果我們充份理解以感恩之心生活的意義,就會同意他的說法。感恩是最高的美德,超越了其他的一切,甚至是「愛」。它簡直就可以作為「神聖」的代名詞。
感恩不止代表神聖,它也代表了「成熟」。 我們的成熟與我們能夠感恩的程度有關。但我們該怎麼做?如何才能使自己愈來愈成熟?我願意提供大家10個努力的方向,不止使我們的人性成熟,也成為更成全的基督徒。
- 願意以慈悲心看待生命的複雜性:我們的生命,包括我們的心和動機,很少是非黑即白的,單純的好或單純的壞。成熟會使我們以慈悲的眼光看待、理解、接受這個複雜性。如同耶穌一樣,我們也會為多難的世界和複雜的人心流下了解的眼淚。
- 轉化別人的嫉妒、憤怒、苦毒和憎恨,而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們沒法轉化的痛苦與張力,一定會再丟回去。面對嫉妒、憤怒、苦毒和憎恨,我們需要像淨水器一樣,將毒素留下,還給對方乾淨的水。而不是像電線一樣,將通過我們的能量完整地再送出去。
- 讓苦難軟化我們的心,而非使我們心硬:苦難與羞辱終會找上我們,但我們是以寬恕或是怨懟來回應,就展現了我們的成熟度和個人的特質。這或許就是我們道德上的試練:我們遭遇的羞辱,會軟化我們的心,或是使我們心硬?
- 寬恕:最終,能否進入天國(以及生活在社會中)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寬恕。或許我們下半生最大的掙扎就是寬恕:寬恕那些傷害自己的人,寬恕自己的不足,寬恕天主不公平地把我們孤獨地留在世界上。所有誡命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帶著怨懟、不能寬恕的心死去。
- 以感恩的心活出每一天:成為聖人意味著他是靠著「感謝」作為每天生活的動力,不需要其他的美德,單單只要感謝。別讓人唬哢你,以為只要保持對真理、對教會、對天主的熱情就夠了,而忽略那沒得商量的誡命─感謝。神聖就是感謝。沒有感謝,我們會發現自己正在用錯的理由做對的事。
- 多祝福,少詛咒:只有在我們以「我是誰」,而非「我反對什麼」來定義自己時,我們才是個成熟的人。如同耶穌看待每一個人都是值得祝福的而不是該被詛咒的。是讚美的能力讓我們變得成熟,而非批評。
- 活得坦白與真誠:我們就像自己最病態的祕密一樣病態,但我們也像自己最真誠的那面一樣健康。如同馬丁.路德說的,我們需要「勇敢且誠實地犯罪。」成熟不代表我們需要成為完美、從不犯錯的人。成熟,意味著我們是誠實的人。
- 兼顧內在及外在地祈禱:讓我們能夠感恩與寬恕的力量,不是來自我們的意志力,而是來自恩寵與團體。透過祈禱,我們獲得這些力量。我們的成熟取決於我們是否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並且開放地祈求天主的幫助;成熟也取決於我們是否願意和其他人一起祈禱,祈求全世界的人都會祈求的事物。
- 能擁抱愈來愈多的人:我們是否成熟,端看我們是不是能更大公無私、跨越信仰、跨越意識型態、放下歧見地將那些和我們不同的人,當成我們的「家人」。唯有我們如同天主一樣地同情人,讓我們的陽光照耀我們喜歡的人,也同等地照耀我們不喜歡的人時,我們才是成熟的。當我們能夠放下自己標榜的道德光環,拿起水盆和毛巾為鄰人洗腳時,就是我們成熟的時候。
- 站在你該站的地方,讓天主保護你:最終,我們都是脆弱的,無助的,無法掌控一切地保護我們所愛的人,我們自己。我們無力保證我們及我們所愛的人之生命能得到安全、救贖、寬恕。成熟意味著我們以信任的心接受這些事實,而非焦慮。不管我們生命在什麼景況、處在什麼位置、遇到什麼限制、發現了什麼不足之處,我們都只能盡力而為,並且相信這樣就夠了。只要我們誠懇地面對了這些難題,盡好我們的本份,不夠的,天主自然會補足。
天主就像父母一樣,永不止息地愛著我們,全然地了解我們,完全地同理我們。我們愈能抓住和相信這個真理,我們就愈成熟,愈能免於不必要的焦慮。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the-major-imperatives-within-mature-discipleship/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福音告訴我們,在悔改之前,匝凱是個身材短小的人,但是在他悔改之後,這個長大的匝凱將矮小匝凱曾經騙來的錢財,四倍還了回去。似乎遇到耶穌,讓匝凱在身量上長大了不少。
這就是善意對我們產生的影響,讓我們長得更高。例如,有個朋友曾跟我分享他的故事:他有一個鄰居,很喜歡來串門子,喝杯咖啡。這個鄰居是個好人,在一個充滿愛與良好典範的環境中長大。但就像我們每個人一樣,他也有他的弱點:他喜歡談論別人的是非。有一天,這個人來找我的朋友,說出了很有種族歧視味道的話。我的朋友沒有指責他是個種族主義者,鄙視他的人格與言論,而是試著喚起他的良善:「你這麼說讓我很訝異,」我的朋友說道。「我一直覺得你和你們家的人都是心胸寬大,有風度,而非那種小心眼的人。我常常羨慕你們家對人的良善與寬容。你剛剛的那番話,真不像是從你口中說出的。」
那個鄰居馬上做出了正面的回應。他馬上道歉:「你說的對,」他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就會不經大腦,說出這種愚蠢的話!」如同匝凱一樣,那個高個子鄰居收回了那個矮個子鄰居的話。
如果我們留意,「福音」的意義就是「好消息」,而不是「好的建議」。福音不太像是一本靈修或倫理神學的教科書,告訴我們該怎麼行事,而像是一本故事書,告訴我們天主曾經為我們做了什麼,而且現在還一直在為我們做,賦予我們身為天主兒女的尊嚴。當然,重要的是一旦天主賦予我們這榮耀的身份,我們的行為也要相稱這樣的身份,而非用委瑣、小心眼的態度行事。道德不是一個命令,而是一個邀請。不是一個威脅,而是一個提醒,認清自己是誰。當我們記起自己是從哪個家庭來的,我們就會變得高大,而非小心眼。
本質上,我們都有兩個靈魂,兩顆心,兩個理智。我們內有一個靈魂、心和理智,老是鄙視人、感到受傷、想要報復、傾向保護自己、害怕和自己不同的人、喜歡說三道四、歧視不同種族的人、老是覺得自己會被騙。而經過光照,我們會看見自己如同悔改前的匝凱一樣弱小。但我們內也有一個高大、心胸寬闊的自己,想要溫暖地擁抱整個世界,超越個人的創傷、自我中心、種族、宗教和政治立場。
這個高大與小鼻子的自己,都在我們內。這個世界並沒有分成兩半,一個屬於心胸寬大的人,一個屬於猥瑣小氣的人。反而是我們的生活會分成讓心胸寬大、慷慨、溫暖、好客、勇敢、積極擁抱每個人的自己,所主導的時刻;以及讓小心眼、自私、斤斤計較、畏縮、只想維護個人利益及安全感的自己,所掌權的時刻。這兩個自己都同時存在我們內,在不同的時刻,他們也都會輪番表現出他們的樣子。
但是,如同我們所知道的,當我們內那心胸寬大的自己,將小心眼的自己所搶奮的還回去時,我們才真的是天主創造的自己。偉大的神秘家,聖十字若望在他的醫治神學中,給了這個照亮人心的核心觀點。對他來說,這就是我們醫治他人的方式:
我們不是靠著挑戰、指責那使人無法動彈的創傷、自私來醫治別人,而是靠著幫助所謂「我們最深的核心」成長來醫治。對他來說,那個核心指的不是我們靈魂內那孤單、無助的地方,而是我們內在充滿美好潛力、期盼進一步成長的地方。長成我們內在基因早已註定要成為的自己,讓我們成為一個完整、成全、高大的自己,一個具有人性、靈性、道德的自己。
因此,如果聖十字若望是你的靈修輔導,你帶著自己道德上的瑕疵或人格上的缺陷去找他,他一開始就會這樣安慰你:你最擅長什麼?你有什麼優點?天主的美善,如何透過你的生命展現出來?如果你能夠讓你內的美善繼續成長,它會慢慢變成一個火苗,最終成為一個可以蓋過你缺點的火焰。
但是,成得高大意謂著要在天主給我們的尊嚴中成長。最終,我們所得到的一切禮物,沒有比這個人性尊嚴更貴重的了。這個尊嚴也會在我們想要挑戰彼此時提醒我們:福音的挑戰不會用我們的小心眼來羞辱我們,它邀請我們成為那早在我們內,最好的自己。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gospel-challenge/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要維持一個穩定的祈禱生活,很難。為什麼?為什麼穩定地祈禱那麼難?
有時候,原因很簡單:太忙、太累、太多事得做、一直分心、怠惰,服事工作令人厭煩,祈禱方式太平淡,讓人無法專注。
但是一些修士和神祕學家也提出了另一個原因。他們認為,維持一個穩定的祈禱生活之所以那麼難,是因為我們誤以為祈禱應該是有趣、刺激、令人興奮、充滿能量的。但這不可能,沒有什麼事情總是那麼刺激,祈禱和堂區服務也是如此。而且沒有人有能力一直維持專注,主動且熱烈地投入一件事。
有時候我們沒法維持穩定的祈禱,只是因為我們找不到祈禱需要的動力、時間、專注力及好心情。但這些不是祈禱的條件,即使是靈修學家及禮儀專家,也會這麼說。
祈禱依靠我們當時的狀態。祈禱就像吃飯一樣,從經驗中我們知道,我們不會天天想要吃大餐。如果我們天天都吃山珍海味,很快你就會發現吃飯是個沈重的負擔,你會想盡辦法逃離餐桌,去享受一頓清粥小菜。
吃飯有它的節奏:大餐和便餐,滿桌的佳餚和簡單的三明治,高檔的麻質餐巾和平常的餐巾紙,用整個晚上吃一頓飯和路上隨便吃個東西果腹。這些都是一體的兩面。如果我們的生活沒有平凡,那就不會有所謂的高潮。
健康的飲食習慣有賴尊重我們生活的韻律:我們的時間,我們的精力,我們的疲倦程度,時節,晨昏,我們的胃口。
祈禱也是一樣,但我們似乎不那麼尊重我們自己的韻律。我們常常誤以為,祈禱時應該要很感動,充滿激情。感受愈豐富愈好;祈禱愈久愈好。時間及身體是否疲憊都不重要。祈禱時不應該老是看錶。不需要告訴一個投入祈禱或堂區服務的人他何時應該休息。要解決祈禱中的無聊及疲倦,就經常變換方式及運用自己的想像力。
難怪我們常常發現自己缺乏祈禱的動力,老想逃避堂區的服務工作。
修士們有一些關於祈禱的祕訣。他們知道如果你祈禱的時候常感覺無聊、缺乏力量,你對祈禱的熱情很快就會被消磨掉。解決這困境的祕訣不是用新的祈禱方式或一直變換,而是規律、穩定,建立一種儀式般的習慣。對那些修士來說,維持穩定的祈禱,關鍵不在於變化、新奇、投注更多的精力,而是倚賴可預期的、熟悉的、重複的、明確的、儀式般的祈禱方式。我們需要的是一個被清楚界定的祈禱形式,讓你知道你需要祈禱多久,而非一直要求你投入給不起的精力。
有些時候我們可以體驗到亢奮的、不同的、新奇的、自發的、長時間的祈禱。但也有些時候,而且是大多數的時候,如同我們日常的飲食習慣,我們有的是不那麼亢奮,但配合我們的身體情況,工作壓力,時間壓力的祈禱經驗。
我猜,多數的人們願意投入的堂區服務,會是短時間、簡單、不要求投注很多精力、有明確任期的工作。同樣的道理,對於堂區日常工作,所有的祈禱,也是如此。維持明確的、簡單的、簡短的祈禱,靠的是超越我們精力的力量─儀式。儀式承載著我們的疲憊、無力、無法投入、冷漠,甚至偶發的沒有心情。儀式使我們在累到無法投注精力的時候,依然可以繼續祈禱。
很多人會覺得,我們應該多投注一些精力,更確實地投入我們的祈禱,參與我們的禮儀。這是對的,但有時我擔心我們誤解了這些鼓勵的意思。太過努力的結果,反而讓禮儀本身無法發揮它的力量。
德藉信義會的牧師迪特里希・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喜歡在婚姻證道時這麼說:「今天你們因為相愛而來到這裡結婚,你們以為你們對彼此的愛,會維繫你們的婚姻。但你們錯了。是你們的婚姻會維繫你們對彼此的愛!」
對祈禱而言也是如此。我們以為是我們的意願和力量維繫著祈禱的習慣,但實際上不是的。是我們祈禱的習慣,支持著我們的意願與力量。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sustaining-a-prayer-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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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一個對「祈禱」的經典定義是這麼說的:「祈禱就是舉起你的心意歸向天主。」
這是一個對祈禱又棒又精準的描述,問題在於,我們很少做到。我們很少真正打開我們的心思意念歸向天主,讓祂知道我們裡面到底有什麼。相反地,我們將天主視為一個父親的角色,或是一個來訪的要人,只想向祂透露那些我們以為祂想聽的話,而不是那些在我們內,真實的心思意念。
結果,我們建立了一個狹隘的標準,只有符合這些標準的思想與情感,才能在祈禱中出現。我們真正想的與感受的,都太不值得在祈禱中說出來。我們覺得只有當我們有體貼的想法及溫暖的感覺;當我們想要讚美天主;當我們感覺自己能愛近人、純潔、堅定;當我們對天主、對別人、對萬物有正面的感受;當我們渴望更投入祈禱;或者當我們渴求成為更好的人時,我們才算在祈禱。
這些思想與感受確實會在祈禱中出現,但我們不能期待只要扭開水龍頭,這些思想與感受從我們內在出現。很多時候,甚至是太多數時候,我們經驗到的是其他的思想與感愛:厭煩、疲憊、枯竭、怨懟、性幻想,有時甚至對於上教會、祈禱和修練德性感到無趣。我們覺得不可以將這些不正的想法與污穢的感受舉向天主。取而代之的,是我們試圖要淨化這些思想與感受,使我們堪當進入祈禱之所。
有一些標準可以幫助我們判斷是不是在祈禱之中。傳統的靈修大師已經告訴我們什麼是祈禱,什麼又是分心。他們說,祈禱需要一種對於專心、專注、運用意志的努力。祈禱不是白日夢或單單讓一些思緒出現。
祈禱是「舉起你的心意歸向天主」,這意味著在任何時刻,舉起當下真實的自己,而非理想的自己。我們感覺到溫暖、恭敬、愛人、充滿信心、純潔、有希望、與人和萬物連結、喜歡自己的樣子及生命給予自己的,那很好。但我們並非一直是這個樣子的。在生命的中的某些時刻,我們會感到懷疑、憤怒、疏離、小心眼、無聊、痴迷和疫憊。我們的思想不總是聖潔的,我們的心也不會一直是溫暖和純潔的。我們最需要祈禱,最需要帶到祈禱中的,正是那些怨懟的想法和不舒服的感受。
一切出現在我們內在的想法與感受,都是祈禱的材料。簡單來說,當你祈禱時,舉起你當下內在的真實樣貌,呈現給上主。如果你感到無聊,就呈現你的無聊;如果你很生氣,就呈現你的生氣;如果你覺得內在有性的渴求,就呈現你的性幻想;如果你感到疲憊,就呈現你的疲憊;如果你覺得自己很自私,別怕天主看到你的自私。耶穌說,除非我們像小孩一樣,不能進天主的國。孩子的其中一項特質,就是真實地表達他們的感受。小孩不會隱藏他們的生氣、不滿與受傷。當媽媽的很懂得面對孩子的情緒,只要微笑看待就行了。在祈禱中,我們可以真實地呈現自己,不管我們的思想與感受有多麼兇惡、情色或自大。
如果我們這樣真實地呈現自己,就會更容易「常常祈禱」,如同聖經邀請我們的。這是什麼意思?顯然這不是意味著要我們總是正經危坐地祈禱,這種我們需要每天撥出時間默觀、默想,或甚至是盡可能插入生活空檔的祈禱。
「常常祈禱」邀請我們用一種不同的眼光生活。它不是要我們停下手邊的工作,閉上眼睛安靜地祈禱,雖然有時我們需要這樣做。重點在於在做任何事時,保持一種與主同在的意識。如同一個結了婚的男人,當他出差時,會在會議與應酬的空檔時,意識到家裡有老婆和孩子在等著自己。雖然他遠離了這些家人,並且會被不同的工作佔據他的心思,但他很清楚地意識到「我是結了婚,有家庭的人」。這樣的意識,比起偶而打個電話回家,更能維繫他與家人之間的連結。
我們和天主的關係也是如此。我們需要在做任何事情時,意識到自己與天主之間透明的關係,來「常常祈禱」。更進一步來說,除了維持每天正式祈禱的時間外,我們也需要像小孩子一樣,真誠地告訴天主自己當下的感受,並邀請天主與這些感受同在。猶太拉比亞伯拉罕・赫舍爾(Abraham Heschel)指出,聖經中描寫的偉大圖像,真的很難跟祈禱中的天主連在一起,而讓自己能說出:「願祢的旨意承行!」反而人們會滿心怨懟地說出:「願祢的旨意改變!」但這是一個很棒的祈禱,因為它將我們真實的心思意念帶到天主那裡了。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pray-always-prayer-as-lifting-mind-and-heart-to-god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最近一期(2005年)的〈時代〉雜誌刊登了詹姆斯・波尼沃茲克(James Poniewozik)一篇探討為何當代藝術家會把焦點放在「不快樂」而非「快樂」上。他說道,藝術家探索情緒,接下來選擇了讓我們討厭的情緒作為他們創造的主題。快樂不再是他們關切的焦點。上一次有人創造「歌頌快樂」這種主題的藝術品,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或許列夫・托爾斯泰(Leo Tolstoy)說:「所有快樂的家庭看起來都差不多。」正指出了藝術家已經厭倦快樂的家庭,對不快樂的家庭感興趣。
為什麼呢?這背後有什麼意義?難道不快樂背後有什麼深不可測的內涵?難道破碎會比完整更有意思?是否不快樂比快樂還要美?為什麼那麼多藝術家對快樂表現出質疑的態度?
波尼沃茲克猜測不是藝術家質疑快樂,他們只是用美學的方式反抗流行排行榜、雜誌、電視廣告上,那些太過甜美、經過包裝的笑容。我們在這些媒體上看到的人擁有的儘是完美的健康、牙齒、髮型、家庭所塑造的完美笑容,背後暗示一個完美的人生。
快樂那麼簡單,好像只要你用對了洗衣精,吃了低卡漢堡,選對了洗髮精和化妝品,買對了手機,挑對了威士忌,開對了車,快樂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來到。就連我們吸進的空氣都在告訴我們,所有人都快樂地帶著完美笑容生活,我有什麼理由對生命感到沈重與壓力。
但是,波尼沃茲克說,當快樂變得唾手可得,必須有人來提醒我們,即使自己不快樂也沒關係;沒法笑口常開也不是自己有問題。
一般來說,教會要擔任這樣的角色。宗教的象徵不斷地提醒我們,正身處在一個破碎的世界,擁有相互拉扯的夢想。生命就是不斷地掙扎,快樂需要猛力爭取,我們都是脆弱的,死亡從沒有停止威脅我們。宗教使我們意識到人性從恩寵的狀態中墮落;我們迫切需要天主的救援;我們是在世界上流浪的朝聖者,等待著真正的喜樂來到;只有在不斷的自我提昇後,才能迎來真正的天堂;還有,我們生活在「涕泣之谷」,不要有太高的期待。
但在一個告訴我們快樂很容易、此時此刻就能擁有和諧的生命,不需要繼續等待的文化中,這些思想好像很病態。當快樂唾手可得,我們如何能挺起胸膛唱著歌,期待天主會救援我們這些受苦的人呢?難怪我們會抗拒「罪」、「不值得」、「洗淨」、「死亡」這些字眼。
如果愛、美、快樂如同電視廣告所說的,得來不費吹灰之力,我為什麼要聽從依撒意亞先知的勸誡,感覺自己不配,得要靠烈火煉淨自己呢?
但這正是重點:當我不再將自己視為墮落世界的朝聖者,需要天主恩寵的罪人,活在「涕泣之谷」 中,那我就沒有資格感到不快樂,感覺自己在生命的旅途中迷失。我們也沒有資格在星期五晚上感到孤單,哀嘆自己找不到靈魂伴侶,為破裂的關係感到傷心,因身處失能的家庭感覺被困住,因著自己身處在不完美的教會感到挫折,面對身體的疾病、不再健康的身體及不完美的工作感到失落。
今日,許多的藝術家正在做過去教會所做的事,也就是在告訴我們,即使你沒有辦法天天開心,那也沒關係;如果你總是保持微笑,你恐怕在否認些什麼。因為生活原本就不容易,快樂很難,我們也不會總能成為注目的焦點。
藝術家傾向關注不快樂的議題,有很多原因。一部分是藝術家的個性使然:他們太過敏感,有著折磨他們的複雜個性,能辨識表面下真相的能力,敏察於我們的破碎如何揭露出其中的美。也有一部分不討喜的原因,來自藝術家的傲慢,一種精英主義,一種屈尊就卑的理智主義,能從不快樂的生命中提煉出一種意識型態。因為他們相信,那些庸俗的快樂與洗衣精廣告,輕看了身為人的尊嚴。
但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們看透了生命的本質:知道快樂不是件容易的事;真摯的笑容不會只來自選對了牙膏;有很多問題無法單靠新的軟體就能解決;生命會有孤獨的時刻;真誠會說服我們承認,我們不可能笑口常開,永遠快樂。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permission-to-be-unhappy/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天主是非暴力的,天主不會要人採取暴力的手段。不應該以天主的名義行使暴力,基督宗教明確地表明了這一點。
但問題來了:那些聖經中為天主而行的暴力,甚或天主直接要求的暴力行動又怎麼說呢?
難道不是震怒的天主,掃除了所有的人類,只留下諾厄和他的家人嗎?難道不是天主要求亞巴郎獻上自己的獨子當成全燔祭嗎?難道不是因為天主因為氣到要消滅以色列,梅瑟才不斷求祂手下留情嗎?難道不是天主給梅瑟的法律規定,犯了姦淫的婦人該用石頭砸死嗎?難道耶穌不是因為憤怒推翻了聖殿中小販的錢箱嗎?幾個世紀以來,那些以上主之名而發起的戰爭及死刑怎麼說?今天伊斯蘭極端分子,以天主之名殺了數以千計的人又怎麼說?從古至今,天主似乎不斷地命令人以暴力的手段制裁、殺戮。我們如何解釋這些來自天主的暴力呢?
有兩件事我們得記住:
第一,當聖經描述我們得罪天主,天主發怒,天主要報復祂的敵人,或要求人們以祂的名殺掉某人時,那是一種擬人化的說法。我們會發怒,但天主不會;我們想要報仇,但天主不會;我們要殺人者一命還一命,但天主不會;聖經中有很多擬人化的描述,當我們就字面上來理解這些描述時,會讓我們產生一個錯誤且有害的神學觀。當我們從字面上來閱讀聖經時,天主就成了一個與其他部落神祗競爭的天主。
當聖經上描述人們犯罪時會經驗到天主的義怒時,它不是要我們相信,天主真的生氣了,要懲罰我們。沒有這個必要。懲罰是自然發生的,來自罪的結果。當我們犯罪時,犯罪的行動就已經懲罰了我們自己,因為「罪」已經懲罰它自己,原本就是如此。真的有因果報應,罪就是它自己的懲罰。
但就感覺的層面來說,這好像是天主在懲罰我們。然而,如同耶穌寬恕了那殺害自己的人,寬恕每一個背叛祂的人,天主也寬恕我們的罪。天主不需要報復,或者為了公平拿一斤的肉來換一斤的罪。真的,當我們對天主的本性和超越性有更多的了解,就會發現「我們會得罪天主」是多麼可笑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聖經的字句中將暴力歸因於天主,是一種原型的說法。也就是說,聖經教導我們的是發生在人心深處的事件,而不是字面上所描述的意思。當我們從字面上來解讀時,會發現它跟天主的啟示是互相矛盾的。
但是,我們該如何解讀聖經中天主要求的暴力行動呢?例如,我們如何解釋天主要求以色列人在進入應許的福地後,殺掉所有客納罕地的人?
在原型的故事中,「殺戮」是一種象徵性的說法,而非字面上表現的意義。它說的是內心的死亡。天主命令以色列人殺掉所有客納罕地的百姓,它的意義大約等同於耶穌說「你們要把新酒放在新皮囊,免得繃破了舊皮囊。」
參加過「匿名戒酒協會十二步方案」的人都知道,方案的目的就是要「殺掉客納罕地的百姓」。要想進入預許的福地,並且成功地待在那裡,需要運用一些妥協的方法,面對困難及殘酷的過程:要想進入自制的福地,你要清掉你的酒櫃,丟掉所有的「客納罕人」:啤酒、威士忌、波本、朗姆、伏特加、紅酒、白蘭地,每一滴酒都得丟掉。只要你容許自己喝一小杯酒,你就會失去你的自制力。
本質上,聖經中那些歸因於天主的暴力,或者傳述天主殺戮的命令,都應該用這種方式來理解。暴力及殺戮都是象徵性的,即使文字中所說的並不是一種妥協之道。
基督教舊約聖經學家華特.布呂格曼(Walter Brueggemann)曾說過「天主正在修復所有以祂的名而來的暴力傷害」。現在也是教會該進入這個修復過程的時候了!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god-and-violence/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人類學家告訴我們,對父親的渴求,希望被自己的父親祝福而不可得的期盼,是今日世界最深的渴望之一,特別對男士更是如此。數以百萬的人們感覺到自己沒有得到父親的祝福。羅伯特.布萊(Robert Bly)、羅伯特.摩爾(Robert Moore)、理察.羅爾(Richard Rohr)、詹姆斯.希爾曼(James Hillman),還有許多學者,都對這份渴望提供了極為豐富多元的觀點。
這種「無父」的狀態,讓我們深受其苦。然而,這狀態還有更深的意義,超越了我們沒有得到血緣上父親的祝福而導致的痛苦。我們承受的是一種深層無父狀態而導致的痛苦。怎麼說?
25年前,一個法國哲學家讓呂克.馬里翁(Jean-Luc Marion)寫了一本書《不存在的天主》(God Without Being),來詮釋路加福音中那段有名的「浪子回頭」比喻。
這個比喻我們一點也不陌生:一個父親有二個兒子。有一天小兒子來對父親說:「父親,請給我我應得的財產。」他的父親就給他們分了家產。小兒子帶著他分到的財產到遠方,過著荒淫的日子。當他的財產花光了,他發現自己既餓又沒有尊嚴,就起了想要回到父親家中的念頭,那個他沒有資格乞求他父親歡迎、擁抱、接納的家。
從某個層面來說,這個故事的重點很清楚:天主是如此地仁慈與憐憫,不管我們做什麼,都不會失去祂對我們的愛。除了盧雲的《浪子回頭─一個歸家的比喻》外,很多書也都強調這一點。
但是馬里翁引用了聖經的希臘文本,提出了這個故事的另一種觀點。希臘文本指出,故事中的小兒子向父親要求的,不止是財產,還有其他的東西。文本中說小兒子要求他的父親給他財產(ousia)。Ousia在希臘文是「物質」的意思。小兒子要求的是一個能夠獨立於他父親的生活。而且,身為一個兒子和繼承人,他開始支配那些原本就要留給他的財產。他想要擁有,不想要欠別人些什麼。他要求權利上本該他得的一切,而且脫離父親的掌控,切斷他與父親的連結,不需要再告知父親,他從父親那裡得來的一切要怎麼用,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他的」財產。結果,如同故事清楚呈現出來的,當禮物不再被當成禮物,禮物就被濫用了。最後,小兒子失去了尊嚴,讓自己被羞辱。
要對馬里翁說聲抱歉,我要試著將他對這個故事深層意義的詮釋做一些摘錄:
這個兒子要求了本來不需要要求的事,或者說,從來不需要「得到」的財產。......他要求擁有它,處置它,享有它,不再需要透過禮物的形式及接受禮物的行動。這個兒子不想欠他父親什麼,尤其不想老是伸手要禮物;他想要擁有一份與父親或禮物完全無關的「財產」......唯有把這份財產從父親的手中奪走,他才能真正擁有它,不再需要將這份財產視為禮物。這就是要求父親分家產的意義。然而,立即的效應出現了:因為財產是從父親手中奪走的,因此它作為禮物時那不可分割的價值就被眨低,導致小兒子不再珍惜而大肆揮霍:佔有東西而非把它視為禮物,最後終將失去這東西。從那時開始,父親的禮物變成了失根的孤兒,財產就這樣慢慢地消失。
浪子真正的問題不在需要歡樂的生活或是幼稚的獨立感。他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以及享受自己生活的「完全自由」,而這意味著他必須離開父親的家。但當他這麼做的時候,他失去了他的父親、他真誠的生活,以及他的自由,因為這些都需要靠某種程度的倚賴才能得到。這也是為什麼耶穌一再地說「子不能由自己作什麼,他看見父作什麼,才能作什麼。」(若五19)祂表現出來的樣子和祂所做的一切,都來自祂的父。
我們的生命不是我們自己的。我們的生命是一份禮物,而且需要常常被「當成禮物」。我們產業不是我們自己的,因此也不能切斷它與其根源─天主,我們的父─之間的連結。我們可以進入生命之中,享受它和它帶來的快樂,但一旦我們切斷了生命與其根源的連結,把它佔為己有,失落、饑渴及羞辱也將隨之而來。
只有在天父的家中才有生命,一旦我們離開了這個家,我們就成為「無父」的孤兒,開始揮霍我們的財產。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fatherless-at-the-depth-of-our-being/
梭羅曾說:「沒有比分辨如何不要太忙,更重要的事了!」他說的真對!
我們就是太忙了!牟敦(Thomas Merton)曾說:「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有一個很明顯的特質就是『忙』。我們有很多要做的事,要見的人,要完成的目標,要寫的信,要打的電話,要趕的約會,用這些來填滿我們的每一天。我們的生活就像被擠爆的行李箱。我們總是在趕。我們常叼唸著還有什麼工作沒完成,還有答應別人的事沒做到,還有計畫還沒看。我們永遠有事要去做,要記得,或是要溝通的。也永遠有些人我們想跟他談談,想寫封信給他,或是想去看看他。雖然我們一直都在忙,卻也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沒做。」我們就是這麼忙。
忙有什麼不對呢?隨便一個醫生、警察、靈修輔導,或者過勞的母親都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忙使人緊張,血壓升高,容易發生意外,也讓我們連最簡單的角色都沒法扮演好。
但是一些靈修作家對「忙」有更多話想說。他們把「忙」視為靈性成長的阻礙。例如唐納德.尼科爾(Donald Nicholl)就曾說:「忙是一種對時間施暴的行動。」忙是一種想要把天主的時間據為己有,當作私人財產的行動。尼科爾和其他作家把忙視為一種貪婪或貪吃的行動。怎麼說呢?
我們對貪婪與貪吃的認識太簡單。我們想像的貪婪就是像累積財富,自私,心硬,像狄更斯筆下的小氣財神斯克羅吉一樣。確實有人的貪婪像這個樣子,但卻不是多數人。我們大部分人的貪婪,用一種不著痕跡的方式呈現。比起金錢,我們更想累積「經驗」。我們想要喝遍世上好酒,走遍世界各國,看遍各地美景,體驗每種感官刺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我們生活得匆忙,以便有時間再去經驗其他還沒有經驗的事物。我們同時做好多件事,因為我們想要的太多。我們真的想要擁有的財富就是經驗、知識、感覺、成就等等。我們的貪婪,斯克羅吉不曾有過。
貪吃的表現方式也大同小異。大多數的我們真正要的,不要那些食物、飲料,而是那些吃喝的經驗。那些吃太多的欲望通常跟食物本身沒有關係,而是一種消費的傾向。我們太忙是因為我們想要無止境地嚐盡人生。
就是這種源自於貪婪和貪吃的忙碌,對時間施暴,並成為通往神聖的障礙。
還有另一些忙碌源自於環境及責任。幾乎每個人進入成年之後,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每天,我們都需要滿足來自人際、家庭、工作、學校、教會、照顧小孩、採購、關心健康、關注外表、家事、準備餐點、付帳單、付貸款、通勤、意外事故、生病等的需要,而時間總是不夠用。
就連福音都提到耶穌忙到沒時間吃飯。這些一點都不令人意外。羅伯特.摩爾(Robert Moore)曾說,成為一個成人的記號是「要他/她做什麼,他/她就得做什麼」。有時候這種同時塞進大量工作,要求快速完成,把我們的力氣榨乾,但還是沒法完成每件事的情境,是用來測試我們能力極限的機會。
有一種忙碌不是來自於貪婪或貪吃,也很難輕易地判斷、排除的:「她只是想要盡她所能而已。」有時候我們忙碌只是為了過起碼的生活,即使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卻已用掉我們全部的時間。這種情況就不應該說它是通往神聖的障礙,反而是通往神聖的一條路。
可是,要小心別把我們的忙碌合理化了。天主在創造時間的時候並沒有出錯,祂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當我們像詩人所說的,沒有足夠的時間而得要晚睡早起時,這就是一個邀請我們改變生活的提醒了。一直忙碌下去,我們最終就必須面對對時間施暴、對我們自己施暴、對血壓施暴的結果。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a-spirituality-of-non-hurrying/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誰若不能變得像小孩子一樣,決不能進天主的國。
我們要怎麼變回小孩子?我們能把學到的知識丟棄,重新變成小孩子嗎?有什麼神奇的魔法可以把一個人的心還原成起初的樣子?
之所以會有這些困惑,我相信一部分來自我們如何詮釋「小孩的心」。當我們想到小孩的心時,我們自然而然地想到「幼稚」。小孩子的心就是幼稚,完完全全的幼稚。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我們成長,讓一個男人留意自己說的話,讓一個女人留意自己的行為,讓我們留意在平時聊天時說出的話,讓我們為錯誤的決定懊悔,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而非幼稚的小孩。幼稚就像一隻強力手電筒,照亮且煉淨我們的靈魂。
可是這不是耶穌要我們像小孩子的意思。我們沒法一直像小孩一樣。童年很快地就會因為不屬於這時期的生活複雜度及性徵的改變,而無法承受內在愈來愈大的困惑,逼得小孩換上成年的外衣。這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對一個成人而言,生活本來就不簡單,我們無法一直留在無憂無慮的兒童時期。
那耶穌邀請我們「像孩子一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祂所指的確實是一種「天真」,而不是那種不知世事的幼稚,是相信自己會被某人的力量保護,被這個世界保護的天真。耶穌所說的天真是還沒有受傷前的「完整」,能夠信任,還沒有在罪、傷害、幻滅的影響下心硬。就像耶穌在被問到人可不可以離婚時,祂所形容的那種人的特質。祂沒有用絕對的對與錯來回答這個問題,反而給了一個人們想要離婚的深層原因:離婚是因為我們的心不再像「起初」一樣,那在亞當與厄娃犯罪前的質樸,在我們受傷前的質樸。一個沒有受傷的心,一個如同孩子一樣的心,離婚根本不是一個需要考慮的選擇。得到「像孩子一樣的心」,就是超越那些傷害我們,讓我們心硬的事物。
但這也只是其中的一個面向。孩子的心展現出來的,還有無力與無助。孩子是無力的。他們無法自我供應,餵養自己,照顧自己。對一個小孩來說,如果爸爸媽媽不起床幫他準備早餐,那他就沒有早餐吃!一個小孩懂得依賴,懂得生活無法掌控,懂得自己沒有辦法供應自己所需的一切。
但是當我們長大成人後,我們就忘了這個事實。大人的心─特別是那些健康、有力量的大人─喜歡相信自己能夠供應自己所需、能夠滿足自己、能夠照顧自己。他們活在「什麼都能」的幻想中,使得自己愈來愈缺乏同理心,將自己與他人隔絕。
可是,我們能夠逆轉自己,變得「像小孩一樣」嗎?
大自然、天主和我們的環境會幫我們一把。這裡有一個例子:多年前,我參加了一位90歲老人家的葬禮。他一直是個誠實的好人,一個顧家的男人,一個信實的人,在他去世前絕大多數的時間,他還是一個堅強的人,一個相當獨立,自豪於自我滿足的能力,特別注意別去麻煩別人的人。老人家的兒子,也是個神父,在他殯葬彌撒講道時這麼說:
「古代的經典上說,一個人的壽命是70年,身體健康的人可以活到80歲。但我父親活到90歲。為什麼多活了10年?嗯,這其中沒有什麼奧秘。對我父親來說,天主需要再給他10年來讓他醇熟。80歲的時候,他還沒準備好面對死亡。他還太強壯、太獨立、太有能力照顧自己。可是他生命最後10年的歲月磨練了他:他失去妻子,失去健康,失去獨立的能力,失去社會的地位,失去了對生命的掌控。這使他的靈魂成熟。他準備好在他面對死亡的時刻,握緊那隻強而有力的大手。」
我們可以有選擇。我們可以主動地面對這個生命必經的歷程,或者想盡辦法保有我們的力量、自我滿足的能力。然後等待那一天,天主、自然的規律,和環境來幫助我們面對生命必經的歷程。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the-heart-of-a-child/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在小說《最後代價》(Final payment)中,作者瑪莉.戈登(Mary Gordon)說出了一個長久以來,影響基督徒靈修的公式。這公式帶來了好處,但也有不少壞處。
小說的女主角伊莎貝爾(Isabel)在嚴格的傳統天主教家庭長大,有著嚴厲的父親,同時天生就有著深刻的靈性,孕育出她既全然逆來順受,也過度反省自我的特質。她不斷跳出自我檢視生命。她太有自覺,也太會反省,這使得她沒法好好跳一支舞,沒法允許自己開心地享受歡樂。
有天晚上,她走進了大學生的派對,可是馬上察覺到自己與眼前這些縱情聲色、浮誇、醉酒、狂舞的人們格格不入。她馬上回到她習慣的狀態中:「我想在這些同學中尋找一個值得愛的對象。我想尋找某種更原始的記號,透過下巴或眼睛表達出來,讓我可以辨識出那存在內心中,沒法用一般方式碰觸的痛苦。但是這些人看起來都太開心、太健康了,一點也引不起我的興趣。我發現自己找的是一個悲傷的人。我氣自己又掉進了那個公式,那個我父親的公式,教會的公式,把苦難跟價值畫上等號的公式。」
這個將「苦難」與「價值」畫上等號的公式,在靈修上有著悠久的歷史。這公式不止對我們有著正面的影響,也帶來負面的後果。我要承認,曾經我也擁抱過這個公式。就像瑪莉.戈登所描述的,我也曾在派對中尋找憂傷的臉孔,因為我相信悲傷等同於深度,等同於意義,等同於價值。有的時候我是對的,這個悲傷的臉孔背後,有著深邃的內涵等著我探索;但常常我是錯的。有時悲傷代表的不過是憂鬱、膽怯、沒有察覺的憤怒罷了。相同的,我也曾遇過一些人,大方地表現出他們的快樂、喜悅,但在這些情緒下面的,是一個深刻,而不是膚淺的的靈魂。
但是這個公式還是抓住了我的注意力,就像它幾世紀以來抓住了基督徒的注意力一樣。長久以來,我們傾向把苦難、悲傷,與價值、深度畫上等號。我還記得我的初學導師提醒我們,聖經中從沒有記載耶穌的笑聲。這意謂著耶穌的深度都根植於祂的苦難。笑聲、心情輕鬆被視為膚淺的。對於一個在天主教的家庭與社區長大的小孩而言,這些都強化了我「苦難是有價值」的概念。我們都不斷地被提醒:樂極生悲!它表達的概念很明顯:笑是膚淺的,而且笑只會讓事實和悲傷遠離。悲傷才是真實的,所以不要讓自己被那些派對和歡笑給拐跑了。
怎麼辦呢?很明顯的,這個公式有它的真實性。一個稱職的心理學家、靈修輔導都會告訴你,人們在靈魂的成長與成熟,大部分都是被生命中的苦難所激發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天主不會透過喜悅和成功對我們說話,只是我們不會在這些時刻用心聽祂說。苦難抓住了我們的目光。就像路易士(C.S Lewis)說的,「苦難是天主對這個世界發言的麥克風」。因此,無法否認的,在苦難與靈魂的深度之間,確實存在著一種連結。
但是我們要小心,別只專注在這一點上。當我們注視耶穌,還有許許多多令人佩服的人們,我們會發現他們靈魂的深度也同樣連結到他們生命中喜悅與歡慶的時刻。耶穌令人驚奇的,不止是祂可以走進苦難,放棄屬世的喜悅,也表現在祂充份經驗那些令人喜悅的時刻。就像祂完全接受並體驗那個婦人用香液抹祂的腳一樣。耶穌靈魂的深度,不止來自苦難,也來自喜悅。而我想,祂對天父的感謝,來自後者的多過來自前者的。
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在他的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中,曾談過這個公式:什麼比較有價值,是沈重還是輕省?他的答案是:沈重會壓倒我們,但輕省也不能承受:
沈重的擔子會壓垮我們,讓我們被它淹沒。但是,擔子愈沈重,我們的生活就愈貼近地面,變得愈真實。相反的,完全沒有擔子會使人變得比空氣還輕,浮到高空,遠離地球,遠離自己真實的存在,讓自己變得似真似幻,好像自己任何的行動都無足輕重。
我們該選擇哪一個呢?沈重還是輕省?...這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輕重的對立是一個奧祕,一個最曖昧的狀態。
他說得對極了。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a-haunting-equation/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從小我就被教育在人身安全及道德上要小心:「小心,不要犯錯!小心,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從我幼年時,在神學院受教育時,一直到我當了司鐸後的許多年,我都一直在心裡記得這些警告。
事實上,這些話也是我的父親,一位真正有道德感的男人對我說的話。他因著癌症在醫院裡度過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夜,我和哥哥正好去看他。臨走前,他提醒我們:「小心!」他要我們留意冬天路上的結冰會使輪胎打滑。但這個提醒也顯示了他的個性,他的道德感,他對我們這些孩子安全的關心。這個提醒也有道德層面上的用意。提醒別人「小心,要注意安全!」這已成了他的習慣。
這些字眼也內化成我的樣子。你不止會從父親那裡遺慱到細胞中的基因,如果你運氣好,有一位在道德上毫不妥協的父親,你會遺傳到更多。這些提醒的字眼對我很有幫助,我深深地感謝我父親。半個世紀以來,我小心地維護了身體和道德上的安全。這是父親給我的大禮。
但這樣的提醒有時也會帶來讓我無法感謝的東西。當一個人為了要保持完整而變得小心翼翼,那他生命的方向將不再是愛,而是恐懼。當你絕對地要求安全時,它的風險就是變得像那位蕩子的哥哥一樣,有著對事情嚴格的信念,但同時也變得容易判斷人,好妒,有顆苦毒的心,把道德教條化、絕對化,最後只能站在那裡羨慕自己放蕩的弟弟,無力走進客廳參與盛宴。有時候,在行動時常被提醒,使我們的心變得小心而非慷慨,變得只能羨慕而無法堅定地要求,變得習慣批判而無法寬恕。同時,也會使得我們把愛與寬恕當成是我們賺得的獎賞,而非自由地給予與接受的禮物。常常,這也使得那些生活方式和我們不一樣的人出錯時,我們心底暗自竊喜。這不是必然的,但經常是這個樣子。坦白地說,有時候我也是這個樣子。
德國詩人歌德(Goethe)曾經寫道:生命充滿了危險,「安全」就其中之一。對一些人而言,相反的警告可能更適當。可是對我們這些從小就被教養成一個表現良好、符合信仰要求的孩子的人,歌德的話中有些讓人困惑的真理。
是我們活得太安全了嗎?我們有勇氣真誠地檢視我們的壓抑、嫉妒、宗教上判斷人的憤怒嗎?我們的生活是被恐懼推動的,還是被愛推動的?我們可以帶著自己的判斷與苦毒參與宴會嗎?別人察覺到我們的固執嗎?我們最後一次寬恕傷害自己的人是什麼時候?我們活出了愛與慷慨的精神,而非恐懼與自我保護嗎?
生活太安逸的危險,在於我們以為我們在保護生命,實際上是在保護我們生命的匱乏;我們以為我們在保護我們的美德,其實是在保護我們生命的禁忌和恐懼;有時候我們以為我們像蕩子的哥哥一樣,在表達天主對世界健全運作的關切,其實我們是在表達我們隱藏的嫉妒。
電影〈火戰車〉中的英雄艾瑞克.利德爾(Eric Liddell),一個很有道德感的年輕人,很想要在奧運中贏得金牌,卻因為宗教的因素拒絕在星期日出賽。我們很容易將他的行動歸因於「嚴格遵守宗教誡律」的後果。或許為有些人確實是如此,但對艾瑞克.利德爾卻不是。為什麼呢?因為艾瑞克.利德爾做出這個選擇不是出於恐懼或僵化的信念,而是出於愛。他曾說過一句有名的話:「當我跑步時,我感受到天主的喜悅。」
有時候當我碰到自己宗教的誡律時,我也會問我自己同樣的問題:天主喜悅於我的小心嗎?天主悅納我的犧牲嗎?天主悅納我對世界道德淪喪的焦慮嗎?還是天父像那個蕩子的父親一樣,正和我站在客廳外面,苦口婆心地勸我放鬆一點,進去與大家一起同樂?
我仍為我的成長充滿感謝,雖然現在的我已經不再那麼嚴格地要求自己了。小心是好的,這是一種負責任及愛人的生活態度。但我也愈來愈意識到它的危險。絕大多數的時間我都能好好的保全自己,但有時我變得太容易擔心,而不敢慷慨回應;太自我保護,而不敢愛人;太容易嫉妒而無法適當地關心別人。有時候小心並不能讓我有一顆寬廣的心。安全有時反而是一種危險。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the-perils-of-safety/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
當金.坎貝爾(Kim Campbell)當加拿大的總理時,接受麥克林週刊採訪時,坦率地道出成為公眾人物的酸甜苦辣。她說,你被眾人圍包,但有時卻感到一種「不能說的孤獨」。
什麼是「不能說的孤獨」?
我們都知道,有很多種可以說出來的孤獨。當你遭遇孤獨時,不管那有多痛苦,妳還是可以伸出手來,讓別人握住,感受到從手心傳來的溫暖。孤獨,反而讓我們體會到自己是被愛的,是有價值的。
當你摯愛的人過世時,你會感到孤獨;當你的孩子長大單飛,你們之間的親密不再時,你會感到孤獨;當你年紀漸長,開始失去了健康、地位、吸引力時,你會感到孤獨;青春期時那不知何來的內在趨力,推著自己用一個陌生的態度,做著一些從沒做過的事,那是種讓人無助的孤獨。
當孤獨導致的痛苦比羞愧更大時,這種孤獨就可以被分享。它讓你跪下,但也更貼近自己的人性。你的天性會推著你去面對這種孤獨。這種孤獨會傷害你,卻不會摧毀你。這種孤獨可以說,它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可以分享的事,都可以被認清。
但也有一些孤獨是不能分享,「不能說」的,因為太隱密,說出來太難堪,甚至會摧毀已經被孤獨折磨得太脆弱的自我。
有時你得孤獨地面對某些事情,無法跟別人分享。因為這種孤獨好像是種病態,一種可恥的感受,一旦跟別人分享了,可能別人反而會刺你一刀,羞辱你,讓事情變得更糟。
當你被拒絕、被背叛、被虐待,失去力量,懷疑自己的魅力、聰明才智、善良、力量、情緒穩定性時。這種孤獨不只是隔絕在某些事或某些人之外的感受,更是因為其中包含了創傷、羞辱、不夠格的感覺、不安全,而且跟別人談,只會加深這種感覺。這就「不能說」的痛苦。
這種「不能說的孤獨」,你會在一些生命的場域經驗到。例如羞愧和不安正滲入的場域;你的人際關係變成「單向」的場域;你被遺棄、被打敗、被虐待、不被青睞、不被重視、無能保護自己的場域;你處在身體和感覺不對勁、不夠光明、不夠有魅力、過重、為過勞的母親感到羞恥的場域;你得要乞求憐憫,要求別人、坐在電話旁等鈴響、別人覺得你太煩人而推開你、太悲觀、太與眾不同、太軟弱、太易怒、太容易妥協的時候;太沈溺在自己的傷痛、軟弱、疾病、有人追的美好過去的時候。
這種孤獨會讓你活在幻想中,在你的白日夢中,你可以逃避那些現實生活中被拒絕的感受。大多數的時刻,這樣的幻想無傷大雅,只是讓你在心裡演一齣「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童話劇,讓你的日子好過一點。然而有時這種說不出的孤獨卻會製造出無止境的混亂,導致讓人想要自殺的痛苦,並且用一種破壞性的方式發洩自己所受的苦。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曾說:「有一種孤獨是可以動搖的。當一隻溫暖的手臂搭上你的肩膀,當一隻腳靠近你的膝蓋,這些輕柔的行動好像從你內在引發了一個力量,捍動了你的孤獨。
但也有另一種孤獨是無法動搖的。它好像有著自己的生命一樣,空氣中充滿了它的乾澀,讓人的腳步聲遙遠得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
對於這種「說不出的孤獨」,還是有方法可以解決:它需要被訴說,被分享,被攤在陽光下。說出那不能說的事,確實是個冒險,是個讓人左右為難,又不合理的抉擇。但是,當那不能說的被訴說時,那些羞愧與病態的感覺,就有機會化為勇敢的勛章,讓你擁有光明之子的印記。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unspeakable-loneliness/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我們多數人都覺得祈禱很難。我們想祈禱,也決定要祈禱,但就是沒法祈禱。怎麼會這樣呢?
關鍵恐怕不是因為我們不真誠,缺乏動機,懶惰,而是我們太累、太多雜務煩心、太焦慮、太多感受壓在心裡、太生氣、太忙,或者覺得自己離天主太遠,所以沒法好好祈禱。我們有太多讓我們頭痛和煩心的事。忙了一整天之後,回到家裡實在沒有力氣祈禱了,轉而打電話找朋友、看電視、放空、閒晃,或者做一些可以消除疲勞,減輕壓力的事,就是不會去祈禱。
當我們身心俱疲,處在壓力之下且過勞的時候,怎麼還有辦法祈禱?
讓我們試著了解什麼是「祈禱」。祈禱,最原始的定義就是「舉起你的心神歸向天主」。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有錯誤的祈禱概念。我們強化這樣的觀念,以為只有在專注、不煩躁、不生氣、心情平穩、腦袋裡不想著「性」、沒有被心痛與頭痛困擾的時候,我們才能好好虔敬、愛慕地面對天主。我們以為天主就像我們的父母,只想要看到我們表現合宜的樣子。當我們沒做什麼丟臉的事、滿懷喜悅、能夠歌頌讚美祂的時候,才敢到祂面前去。因為我們沒有搞懂祈禱是什麼,我們把天主當成一個權威,一個顯要名人─就是我們不能在祂面前說真話的那種人。我們不敢告訴祂自己真實的生命,只敢告訴祂我們的生命「應該」有的樣子。我們只跟天主說我們以為祂想聽的。
因為如此,所以要規律的祈禱就變得很難。真實的情況是這個樣子的:我們想要祈禱,不管私上或到教堂公開地祈禱,這時候我們感覺疲憊、煩躁、小氣,甚至對某人生氣。我們帶著這個頭痛、煩心的我去祈禱,想要把那時的感覺轉換成對天主的讚美、感謝與崇敬。這當然不可能!我們一直在分心(因為那時心和腦早被別的東西佔據了),後來開始想或許今天不適合祈禱,那就改天再說吧!
但問題不在於我們的祈禱不真實或著時機不對。問題在於我們沒有「舉起心神歸向天主」。我們想要舉到天主台前的想法與感覺, 不是我們真正的想法與感覺。我們不是用我們真正的腦與心在祈禱。
如果我們真的「舉起心神歸向天主」,那我們的每一種感覺及思想都是幫助我們進入祈禱的大門,不論這些思想與感覺有多麼不敬、世俗、自私、充滿了性或憤怒。簡單來說,如果你要祈禱卻覺得煩躁,就獻上你的煩躁;如果你正在生氣,就獻上生氣;如果你的心充滿了「性」,那就獻上「性」;如果你的覺得想要殺人,就獻上謀殺的念頭;如果你的心充滿熱情,想要感謝讚美主,就獻上你的熱情。每一種思想或感受都是進入祈禱的大門。重要的是在祈禱中表達真正的自我,而不是表現出我們以為天主想要看到的自我。
這就是為什麼聖詠被當作祈禱的典型, 而且教會常在各式的禮儀當中用聖詠當作禱詞的藍本了。聖詠中幾乎表達出所有人類的情感,從我們在一呼一吸間表達對天主的禮讚,到想要把我們敵人的頭砸到石頭上。從讚美到謀殺─之間所有的情緒都包含在內。這包括了我們人類所有的思想和感覺。聖詠就像一個鍵盤,我們可以在上面彈奏生命中所有的音符─這些音符並不總是快樂或虔敬的。聖詠教我們完整的祈禱語言,幫助我們舉起心神歸向天主。
最不幸的是,因為我們誤解了祈禱是什麼,使得我們在最需要祈禱的時候反而沒辦法祈禱。我們只在感覺良好、專心、虔敬、有資格祈禱的時候祈禱。但我們卻不試著在我們最需要祈禱的時候祈禱,就是在我們覺得很糟、覺得不夠虔誠、覺得情緒化、覺得被性的念頭充滿、覺得自己沒有價值的時候祈禱。
但這些感受卻是幫助我們進入真正祈禱的大門。不管我們是頭在痛還是心在煩,我們需要的就只是舉起它們歸向天主。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praying-when-we-dont-feel-like-it/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耶穌曾說祂是「走向生命的道路」。這條路是什麼?
除了生命的道路之外,祂的路也是智慧的道路,沈思的路。耶穌的道路是站在所有的歡樂、喜悅、矛盾、模糊、分歧和複雜之中,卻仍有足夠的信心沈浸在其中。
有時候我們可以從反面來看。聖經告訴我們,相反於智慧、沈思之道的,是驚奇之道。一次又一次,福音中描述跟隨耶穌的群眾對祂所說和所做的感到驚奇。耶穌一再地斥責他們:「不要驚奇你們所見到的!」耶穌不要我們對祂感到驚奇,因為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為什麼?驚奇不好嗎?是的,驚奇可以是好的,對一個小孩來說,驚奇代表他遇見了超越他知識能理解的事,以致訝異地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好事,對大人來說,就不那麼好了。對我們來說,驚奇通常不是來自看見奇蹟,而是敲邊鼓地歡呼,最後導致痛恨那些以前會讓我們驚奇的事。那些曾經驚奇於耶穌,而要擁戴祂為王的人們,沒過多久,成了喊著「釘死祂!」的人。我們所驚奇的也是最後我們要釘死的,那些名人很快就學到這個道理。驚奇是智慧的反面。
如果驚奇不好,而且是智慧的反面,那什麼是好的?智慧又是什麼?
沈思和無助,就是智慧。在耶穌的母親瑪利亞的身上,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典範。她不對任何事驚奇。當別人對耶穌感到驚奇時,她反而選擇抽離,將一切默存在自己心中。
耶穌的門徒也曾表現過這種智慧,只是不常。他們常常像群眾一樣對耶穌感到驚奇,他們真的需要沈思,這個耶穌願給他們的智慧。有一次耶穌做了這樣的事。他和那個富少年談完話後,邀請他放棄一切跟隨祂,但那個少年不願意,憂鬱地走了。耶穌轉身對自己的門徒說,我告訴你們,駱駝穿過針孔比富有的人進天國還容易。」那些門徒怎麼回應?
他們不驚奇。沒有人說:「哇嗚!」沒有人說:「老師說得好!」沒有。他們呆住了,說:「如果這樣,那誰還能得救?」這句話的意思等同於:「如果這樣,那我們麻煩大了!」耶穌的回答讓他們面對了自己的無助,自己的貧窮,自己的有限,自己其實根本沒有得到,自己以為得到的一切。耶穌說了一句好話,逼著門徒沈思,體會如同小孩子般的無助。
當我們對事只有驚奇時,我們沒有用我們的智慧把事情兜在一起。當我們驚奇時,我們忙著捕捉那些膚淺、新奇、巧妙、單一向度的思想。驚奇正是基要主義沒有被認出的面像,是智慧的反面。驚奇的路就是基要主義的路,讓一個片段、一個人,以偏概全地代表了所有。
到處都有「驚奇」:看看那些運動場上的英雄,舞台上的明星,那些流行趨勢的創造者,我們會說:「哇,你是我的國王!你是我的皇后!」但沒有多久,我們再度高喊:「釘死他!釘死他!」我們在教室裡上了一節課(心理學、神學、禮儀課、成人教育學、女性主義、生態學,不管是什麼),就用這一點皮毛的知識,用不切實際的眼光,激動、憤怒地指責這個世界。簡單來說,這個反應就是驚奇。之後我們開始釘死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十八世紀的英國詩人亞歷山大.波普有一次這麼說:「學到皮毛是最危險的事。」因為這會帶我們走上驚奇之道。
智慧之道是沈思之道,把所有的痛苦、苦難、歡樂、矛盾都兜在自己心裡,反覆思索,直到這些經驗改變了你,在你裡面孕育出同情,使你徹底降服。我們都是有智慧的人,當我們走在耶穌的道路上,被眼前的奇事嚇傻了的時候,我們也會問:「那這樣誰還能得救?」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jesus-way-of-wisdom/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在他的回憶錄中,希臘小說家尼可斯・卡山札基(Nikos Kazantzakis)曾分享這麼一個故事:在他年輕時,他曾有一個暑假待在一個修道院裡,和一個老神父有過一連串的對話。有一天,他問老神父:「神父,你現在還會跟魔鬼爭戰嗎?」老神父回答他:「不,我年輕時確實常與魔鬼爭戰。但現在我老了,也累了,魔鬼也老了、累了,懶得和我爭戰了。我不理牠,牠也不理我。」「那這樣,你的生活豈不變得平安自在?」卡山札基說。「喔,不!」老神父回答說。「情況更糟。現在我得和天主爭戰。」
老神父所說的「與天主爭戰」中,有很多值得探討的地方。其中一個它所要表達的,是在靈修生活晚期人們所經歷的掙扎,與早期的很不一樣。在一般人的生命歷程中,我們前半生的生命要面對的是與感官的享樂、貪婪和性的吸引力;而後半生則大多掙扎於憤怒和寬恕--這時的憤怒,常是無意識地針對天主發出的。最終,我們爭戰的對象是天主。
但與天主角力包含了另一個不同的層面。這爭戰邀請我們開始另一種祈禱。祈禱並不意味著我們必須完全同意天主的旨意。我們是要同意天主的旨意,但是,是以一種成熟的態度表達同意,且是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掙扎後,最終的降服。
我們可以在聖經中一些偉大的人物身上看見這樣的祈禱:亞巴郎、梅瑟、耶穌、門徒們。亞巴郎為了天主要毀滅索多瑪城而與祂爭辯;梅瑟一開始抗拒天主的召叫,認為他的哥哥亞郎比他更適合擔任以色列人的領袖;耶穌的門徒歷經了很長的時間,才真正願意跟隨耶穌,這個和他們想像中很不一樣的默西亞;耶穌在山園祈禱時,也經歷了內在的掙扎,才完全順服天父的旨意。如同猶太拉比赫舍爾的詮釋,從亞巴郎到耶穌,我們都可以發現這些信仰中的偉大人物,都不會那麼容易地說:「願祢的旨意承行!」而是常常,至少是曾經,反駁天主說:「願祢的旨意改變!」
與天主爭戰,抗拒祂召叫我們的旨意可能會導致很糟的結果,但它也可以是一種成熟的祈禱。創世紀曾記載,有一次雅各伯整夜與天神搏鬥,直到早上,這位天神才顯示自己是天主。這是一個多麼棒的祈禱圖像!一個人與天主在地上摔角!這難道不正是描述人類面對掙扎的完美圖像嗎?
我們可以將這些與天主爭戰的概念統整起來,幫助我們更了解信仰與祈禱。當我們用一種簡化的眼光看事情上,我們沒有榮耀聖經,也沒有榮耀我們自己。人類的意志不會那麼輕易地低頭,也不該隨隨便便低頭;我們的心太複雜,需要被尊重,即使是在我們想要控制它那佔有的慾望時。這位創造我們的天主了解這一切,並且願意和我們爭戰,和我們的抗拒爭戰。
教會的神秘家會談到「勇敢地和天主同在」。他們所說的「勇敢」,指的不是初踏入靈修旅程,而是靠近終點的信徒。在經歷了很長一段與天主忠信來往的經驗,我們與天主的關係足夠親密到讓我們變得「勇敢」,如同老朋友之間熟悉到可以自在地做自己。這是一個寶貴的啟發:當你和一個人做朋友做得夠久,你可以自在地向他表達你的需要,因為你們之間已經親密到不必再對彼此客氣了。當你和老朋友在一起,你們對彼此的信任,讓你們不需要像那些剛認識的朋友一樣客套。
這對於我們與天主的關係來說,一樣真實。天主期待我們在某個時刻,能勇敢地站起來反對祂的意見,表達出我們的不認同。但我們得要誠實地表達出我們內心真正的想法與感受。耶穌做到了。
天主期待我們能表達我們的抗拒。如同尼可斯・卡山札基說的:
人與天主之間的拉扯會發生在每個人的生命中,與和好的渴望一同來到。大多數人經歷的拉扯是無意識的,時間也不長。一個脆弱的靈魂無法長時間持續與肉體拉扯。拉扯帶來的壓力會愈來愈沈重,最後只好與肉體妥協,對立結束。但對那些日夜儆醒,願意承擔更高責任的人,肉體與精神之間的衝突會毫不留情地爆發,至死方休。靈魂與肉體愈強壯,衝突帶來的益處就愈豐富,最後兩者間的和諧也愈美好。精神想要與充滿力量且不妥協的肉體角力。它就像肉食性的鳥類一樣饑渴;它會吃掉肉體,吸納它,使它消失。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wrestling-with-god/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有一次面對痛苦地心碎時,盧雲神父在他的日誌寫下這段話:「最大的挑戰是去經驗你的創傷,而不止是思考你的創傷。哭出來比煩惱要好,感受你的創傷比了解你的創傷要好,讓創傷進入你的靜默之中比去談論它們要好。你所面對的選擇,始終都是要把創傷帶到心裡,或是帶到腦子裡。」
某一個部分的我們,懂他在說什麼。另一個部分的我們還是不想接受他的忠告。有一部分的我們不想哭泣,不想感受傷害,不想把痛苦帶到寧靜之地,不想把傷害帶到心裡去。因此,當我們心痛和受傷的時候,我們反而變得焦慮、恍忽,努力去理解,不停地說,用我們的腦去釐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不單單就讓我們的心去感受。
但這不是說我們做的就是壞事。盧雲的建議中所包含的智慧,需要一些條件:把我們的創傷帶到腦中也是件重要的是。我們的心和腦所經驗的事物需要被同步。但是,盧雲神父這樣一位對心極其敏感的人,在這裡要表達的是他自己的體會:雖然我們不這麼認為,但我們就是太容易把事情帶到腦子去,而非帶到心裡去。
我們把痛苦帶到腦去,藉著否認、合理化、怪罪、拒絕誠實地承認並擁抱我們的痛苦、無助、軟弱、不足,阻止治癒之淚流下來。
我們有太多機會讓我們這麼做了。我們愈敏感、愈開心,我們就愈容易經驗到難以忍受的心痛。我們愈誠實,我們就愈容易覺察到自己的限制和不足。我們愈慷慨、愈單純,我們就愈容易發現到我們自己的罪和背叛。
所以盧雲神父的建議也帶來了有益的挑戰:當我們被心痛打倒時,不要否認這個痛苦,否認這個痛苦的力量,或者否認我們的無助。如果我們否認這一切,那將會使我們變得心硬和苦毒。但是如果我們給痛苦它們本來應得的,這就會促使一種能讓心軟化並舒展的眼淚流下。記得,眼淚是鹹水,擁有跟我們被孕育時的羊水相似的物質。眼淚將我們與我們的根源連結起來,讓起初的生命之水再次流過我們。
更甚者,當我們把我們的痛苦帶到我們的心,當我們誠實地承認我們的軟弱和無助,最終天主的力量就能充滿我們。為什麼呢?因為唯有我們被打倒,經驗到無助,唯有我們放棄了自己的力量,天主才能派遣天使來堅強我們。就像在革責瑪尼莊園中,天主派遺天使在耶穌最痛苦的時候堅強祂一樣。
在馬丁.路德.金恩博士被刺前幾個月的晚上,他接受到一通威脅要殺掉他的電話。這之前就發生過,但是,在那一夜,這通電話卻威脅到他,使他生命的核心軟弱起來。他的恐懼突然壓制了他。這些是他所描述,後續發生的事:
我從床上起來,開始在家裡踱步。最後,我到廚房熱了一壺咖啡。我準備好要放棄了。看著眼前的咖啡,我想著要怎麼退出這場運動,又不會被當成懦夫。在這個精疲力盡的時刻,我的勇氣也一點不剩,我決定把問題帶到天主面前。我把頭埋進手中,彎下身子靠在廚房的桌子上大聲祈禱。我那夜對天主說的話,仍鮮活地存留在我的記憶中。
『我帶著信心站在這裡,但我如此地害怕。人們尋找我的帶領,但如果我站在他們面前,卻失去了力量和勇氣,那他們也將顫抖。我所有的力量都已用盡,一點也不剩了。我已經到了我無法獨自面對的時刻。』在那時刻,我經驗到至聖者的臨在,那是我從未經驗過的祂。
特雷弗.赫里奧特(Trevor Herriot)曾說,只有沙漠在我身上完成了它的工作之後,天使才會來堅強我。這就是為什麼感受創傷比了解創傷好;哭出來比煩惱好。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taking-pain-to-the-heart/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我記得是威廉・奧登(William Auden)寫過,當恩寵進到屋子裡,所有的人都會開始跳舞。
真的嗎?恐怕正好相反。當恩寵進到屋子,我們不會跳舞,而是有滿肚子委屈,怨懟與嫉妒。為什麼?希臘作家尼可斯・卡山札基(Nikos Kazantzakis)曾說過一個,他在阿索斯修道院和一位老修士相遇的故事。當卡山札基還年輕,還在對事情充滿好奇的年紀,問了這個老修士一個問題:
「你還在跟魔鬼爭戰嗎?」
「不。」老修士回答。「年輕的時候會,但現在我又老又累,魔鬼也一樣又老又累。」
「所以,」卡山札基說。「你現在的生活應該容易多了吧?不需要再面對什麼掙扎了。」
「喔,不。」老修士回答。「現在更糟,我現在得跟天主爭戰。」
「你跟天主爭戰?!」卡山札基訝異地說。「你想打贏天主?!」
「不。」老修士說。「我跟天主爭戰,而我想被打敗!」
生命會有一個轉折點出現,我們掙扎的主題不再是面對我們的軟弱,需要得到天主的寬恕,而是正好相反─天主的恩寵與寬恕太過寬廣,給得太不值得,誰都可以得到!天主的愛和寬恕同等地施予勤奮工作的人,也給不工作的人;給長久以來保持信德的人,也給在最後一刻說「我信」的人;給那些必須每天忍受艱辛的人,也給那些輕鬆度日的人;給那些善盡本份的人,也給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天主的愛不是一種因為乖巧、盡責、抵擋誘惑、忍受艱辛、常常祈禱、保持聖潔、敬拜天主而來的獎賞。天主愛我們只因為天主就是愛,天主不能不愛,也不能有差別地愛。天主的愛,如同福音中說的,光照義人,也光照不義的人。當我們正需要這種寬容的愛時,我們會喜歡這個真理。但當同樣寬容的愛給了那些我們認為不配領受,給了那些不負責任的人時,我們就很難忍受了。要接受天主的愛無差別地給予每一個人,不是件簡單的事,特別是當天主的祝福大大地施予那些看似不配得到的人時。
讓我來分享一個故事:當我剛被祝聖為神父時,曾和一位半退休的老神父,一起住了一段時間。這個老神父是個很有聖寵的人,持守司鐸聖召五十年了。有天晚上,我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問他:
「如果你重新當神父,你會不會有不一樣的改變?」他的答案超過我的預期。
「是的。」他說。「我會不一樣。這次我會對人們寬容一些。我會願意冒險,讓自己去經驗天主的寬恕與恩寵。」
說完之後,他沈默下來,好像要留一些時間讓我消化他說的話。然後他說:
「我這麼說好了。年紀愈大,我就發覺自己愈難接受天主的做法。我已經當了50年神父,一直忠實地面對這個召叫。就我所記得的,我可以說,我從來沒法犯過一個倫理上的罪。我總是竭盡所能地做好一切,善盡自己的職責。這很不容易,但我忠誠地過我的每一天。可是你知道嗎?現在我老了,卻得要面對各式各樣的怨懟和懷疑。我猜本來就會如此。但讓我最沮喪的是,我看著身旁各式各樣的人,那些年紀輕輕的人,那些不如我有信心的人,那些自私生活的人,竟然都滿懷信德,說著異語!我有信心,但我也被憤怒和懷疑淹沒。告訴我,這公平嗎?」
最終,我們得要學習寬恕天主,而這算是所有寬恕中最難的。要接受天主同等地愛每一個人真的很困難─包括我們的敵人,那些恨我們的人,那些不如我們勤奮工作的人,那些自私、不願承擔自己責任的人,還有那些不像我們一樣持守信心,陷於誘惑的人。雖然內心深處我們知道天主對待我們的方式,遠遠越過了「公平」所能描述的,但我們還是很難接受天主對別人這麼慷慨大方。就像葡萄園雇工比喻中所說的,那些工作了一整天的人,看到那些只工作一個小時的人,得到跟自己相同工錢的心情一樣,我們常常讓天主的慷慨大方扭曲了我們的喜悅和眼光。
但這些掙扎為我們指出了一個正確的方向。恩典是奇異的,唯有讓我們迷惑,它才能真正地引導我們。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amazing-grace/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有些心理學學派提醒我們要留意自己的「陰影」?什麼是我們的陰影?
本質上可以這麼解釋:我們內在有些強而有力的能量。基於某些原因,我們的意識沒有辦法面對這些能量,因而用否認、壓抑的方式來處理它們。就好像我們把它們埋到靈魂深處,讓我們的意識眼不見為淨。
但問題來了:我們埋進靈魂深處的能量並沒有消失,只是我們意識不到它們而已。它們依然以各種無意識的方式,影響著我們的感受、思想,與行動,而且,多數是負面的方式。我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能量總是會想辦法出來,不管是以我們意識到或是意識不到的方式。卡爾・榮格(Carl Jung),這位深度心理學的先驅曾說道:那些我們沒辦法有意識地碰觸、認識、了解的心理原型,註定會被我們以無意識的方式表達出來。
或許我可以用一個簡單的圖像來解釋這一點。想像你住在一個有地下室的房子,而你從來沒有下到地下室過。那些你不要的垃圾,你就直接打開地下室的門丟進去。短期這個行動不會有什麼問題,這些垃圾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早晚那些垃圾發酵產生的有毒氣體,會開始穿過門縫飄進房子裡,並且讓你吸進肺裡。一開始你只是覺得不舒服,但最終它會毒害你的生命。
這是個有意思的圖像,雖然它只表達出單一面向:地下室裡是我們丟進去的「垃圾」。有意思的是,我們也會把一些能啟發我們,但讓我們不安的能量也丟進地下室裡。我們的潛力也會嚇到我們,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把這些屬於我們的力量丟進地下室。我們的陰影不止包含那些威脅我們的負面事物;它也包括一些能提昇我們生命,但同時讓我們害怕無法掌控的正面事物。最終,我們內在負面或正面的,那些我們害怕無法面對與掌控的能量,其實都來自同一個源頭,就是天主烙印在我們心中的肖像。
身為基督徒,我們的信仰中最根本的內涵就是我們是依天主的形象創造的。這幫助我們想像自己靈魂上有一個天主美麗的印記。我們更好把這視為一種無法壓抑的神聖能量,無限的愛與精神的力量,不斷地與我們的有限拉扯。這也難怪我們需要和那些威脅我們的巨大能量、感受、壓力、衝動不斷較勁。
諷刺的是,這樣的掙扎對於那些敏感的人來說特別嚴重。從宗教上及道德上來說,你愈敏感,這些能量對你的威脅就愈大。為什麼?因為有兩種恐懼特別會威脅那些敏感的人:一是怕自己變得自負;強大的事物不好操控,也很少人可以控制得好,敏感的靈魂特別懂得這一點。那些狂野和邪惡的人會不加思索地餵養並利用那神聖火焰,除了他們很懂得隱藏他們的能力之外,最終的結果也常常是害人害己。敏感的靈魂出於好意,很懂得反省但也同時變得膽小。他們害怕自己會變得自我膨脹、不可一世、病態地專斷。但膽小怕事並不一定帶來好處。敏感的人避免面對自己內在的能量,最後他內在的天主也變得空洞。
敏感的靈魂不敢碰內在光明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他們害怕自己
會像希臘神話的普羅米修斯一樣,因碰觸了禁忌的神聖火焰,我們內在最具創造力的能量,而觸怒天主。普羅米修斯到阿波羅那裡偷取禁止人類使用的火焰,因而遭到宙斯的懲罰。敏感的人擔心自己變得傲慢、變得自我膨脹。但擁有這些能力本身就是正常的。敏感的人卻因這些恐懼而埋葬了部分或全部的內在光明。
這個結果令人難過。就像我們內在的負面力量一樣,這些被我們掩藏的光明力量,也開始發酵,轉變成有毒的氣體,從我們意識的門檻滲進我們的生活之中。這些有毒的氣體以暴怒、嫉妒、怨懟,及對別人冷酷的批判呈現出來。我們那些毫無根由的怒氣、對任何人與事的挑剔,正是我們內在的巨大力量,被我們壓抑與埋葬後所形成的陰影。
那我們該怎麼辦?詹姆士・希爾曼(James Hillman)告訴我們,當一個症狀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時候,它最痛苦。我們需要更多靈修輔導,能幫助我們發現這些症狀。我們的靈修觀點常常太過淺薄,輕易地把這些症狀視為人性的傲慢和自我中心。我們需要更多靈修輔導,能夠幫助我們認出我們埋葬了多少內在的光明力量,以及害怕做自己如何讓我們的內在天主變得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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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或許我們需要學習,最重要一件事就是:愛是安全的!
愛是安全的。是的,容易受傷是安全的,因為我們被一雙愛的手擁抱著。降服是安全的,因為我們會沈入光中,而不是黑暗中。軟弱的是安全的,因為我們所需要的力量,都會在我們放棄了自己的力量之後,加給我們。放下我們緊抓著的傷害是安全的,因為當我們沈浸在愛中,傷害就會失去對我們的影響力。相信,並讓我們所愛的人自由是安全的,因為那超越我們的力量比我們更愛他們,祂會保護他們。無所畏懼地交出自己是安全的,因為如同信德教導我們的,最終一切都會否極泰來。大膽地活出我們的生命是安全的,因為如同神秘家諾里奇的朱利安(Julian Norwich)跟我們保證的,天主坐在祂的寶座上,輕鬆、帶著笑意,看起來像首奇妙的交響曲。這個世界絕對是安全的。愛,是安全的。
但要相信這些,真的不容易。如果我們都被完完全全地愛過,有著完全的信心,要相信這些是安全的,相信我們可以放心地信任,相信我們不需要過度保護自己,相信我們不用為自己將如何被評價、被認定、被了解而焦慮,相信我們不需要擔心自己是否值得被愛,當然就會容易的多。
很多時候我們發現自己很難相信,是因為我們受過傷、缺乏自信、為很多事焦慮,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相信很難,特別要表現自己的軟弱,暴露自己的弱點,更難。我們到處都可以嗅到不信任的氣氛(甚至在我們最親密的關係中),這使我們想表現出優越感、吸引力、天賦、聰明、有能力照顧自己、漠不關心的酷樣。這世界到處都充斥著不信任、自我保護的氛圍。要展現自己的脆弱,要相信愛是安全的,真的很難。
然而,在我們內心最深處,脆弱與降服才是我們最想要的。在每個層次,我們都需要,也都想要降服於更高的力量。不管是在道德上,或是在宗教上,整部福音都可以用一個詞來總結:降服。情感上、心理上或是性上,我們內在最急切的渴望就是:降服。比我們外在的焦慮和自我保護的需要更深的自我中,我們早就知道這個事實:最終我們不可能照顧自己、不可能使自己完整、不可能隱藏自己的脆弱,不讓別人知道。我們得要降服、相信,讓自己安息在那雙比我們有力、比我們安全的手中。
但要做得到這些,我們得要試著相信,相信愛是安全的,相信放下是安全的,相信展現真正的自己是安全的,相信曝露自己的軟弱是安全的,相信不用假裝自己是完整的及自給自足的,我們也可以是安全的。如同我們都知道的,這一點也不容易。真的,隨便哪一天,隨便哪一個時刻,對我們而言,感到安全,放下自我,表現脆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們寧可過著疏離且悲慘的生活,也不要讓自己被誤解、被拒絕、感到羞愧,或是表現出需要別人的可憐模樣。
這樣我們要怎麼學會信任呢?我們如何能像盧雲神父說的,從恐懼之屋搬到愛之屋呢?
沒有什麼簡單的方法,簡單的公式,神奇的藥丸。知道我們該去哪裡並不等同於我們已經到了那裡。我想起在一個工作坊,一位女士在休息時間來找我,跟我說:「我同意你所說的,『信任』是一切的基礎,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她說出了絕大多數人的心聲。
我們要如何才能成為做到?我們要如何扣下信任的板機?
這是一段窮盡一生的漫長旅程。當你成功了,你也成聖了。
所以,當我們一覺醒來,發覺自己離目標還好遠好遠,不用太驚奇。或許最好的建議就是英藉的聖衣會修女露絲・巴羅斯(Ruth Burrows),在她的書《神祕祈禱的指引》(Guidelines for Mystical Prayer)中所說的:
降服和捨棄就像一個深邃、可怕,會讓我們淹死在其中的海洋。我們走近海邊試試看,看它安不安全,感受一下它。但是,有太多的理由讓我們走回乾地上,走回堅實、讓我們感到安全的土地上。但是這海洋會再次召喚我們,讓我們再冒一次險,漂浮在它上面。我們一次又一次重複這個行動:走進海中,又走回乾地上。直到有一天,當我們完全準備好了,我們會讓這潮水把我們帶走......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the-struggle-to-trust/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我的天主,雖然我缺乏那種靈魂的熱忱和如同聖人般崇高的完整性,我還是能感受到,你同情我內心既黑暗又混亂的躁動;因為我知道自己無能改變既不是天國之子,也不是大地之子的宿命。」
這些德日進神父(Pierre Teilhard de Chardin)寫下的句子,如同聖奧斯定(St. Augustine)在他《懺悔錄》中的開場白,不止描述了作者終其一生的的內在張力,也描述了靈修中那些很根本的片段。任何一個在情緒上健康與真誠的人,終其一生都處在世俗誘人的吸引力與對天主渴望的張力之中。這世界的形體、它的美、它帶來的歡愉,讓我們驚奇,並且不由自主地想,世界本就該是這個樣子。誰還需要更多其他東西?人間的生活夫復何求?在這人世之外,誰還需要證據來告訴我們,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意義?
但即使這個世界強烈又自然地吸引我們走向它要帶給我們的一切,我們中還是有另一個部分,想要去擁抱另一種真實⎯那種雖然還沒滿全,但依舊真實的神聖。這種渴望告訴我們它不是一種幻想,而是最終能帶給我們生命,應該被高舉,絕不能被忽略的事實。而且,如同這個世界的現實,它也會帶來許諾與威脅。
有時候,它肯定我們對人世生活及所帶來快樂的專注,但有時候它也讓我們心驚地發現,世界上的一切和我們的生命之間,並沒有那麼絕對的關係。有時我們會用否認或轉移注意力來躲開它,但它還是在那裡,而且讓我們內在產生一種強烈的張力:我們不可避免地同時是大地之子,也是天國之子:這世界和天主對我們都有同等的吸引力。
事實就是如此。天主的創造讓我們不可避免地擁有身軀、肉體,關注俗世,並且本能地追尋世俗中的標的。我們不能想像天主會希望我們逃離這個世界,否認美的存在,試著脫離我們的軀體、本能、肉身,而把目光集中在天上的事物。天主創造這個世界不是用來試探我們是否服從,夠不夠虔誠到可以抗拒世上的歡樂,來考驗我們配不配進入天國。
這個世界本身就擁有天主所賦予的奧秘,並且富有深意。世界不是一個上演救贖人類劇碼的舞台,一旦演完了幕就落下。它是一個讓所有人類、動物、昆蟲、植物、水、岩石、土壤都能一起享受在其中的家。
但是我們內在的張力有其根源:除非我們拒絕承認自己內在強烈的本能,或是拒絕承認內在強烈的宗教性,我們不得不面對被兩個世界拉扯,好像內在分裂成兩個陣營似的,既渴望世俗又渴望天主。我知道這真的發生在我自己的生命之中。我一生下來就同時有著兩種不能否認的愛戀,終其一生讓我的生命和我的使徒工作都處在兩者的拉扯之中:一方面我愛戀這個世俗的世界,喜歡它歌頌生命,歡慶人類身體所能展現的奇蹟,以及透過五官帶給我的美好與歡愉。
我也會和世俗的兄弟姊妹榮耀性徵(sexuality)所展現的獨特魅力,人類團體所能帶來的安慰,幽默與反諷營造的笑果,藝術與科學帶來的難忘禮物。但同時,我也發現自己被另一種現實牢牢地抓住,那所謂的神聖、信仰、宗教。這種現實總是導引著我的注意力,投入到那些生命中重要的抉擇。
我生命中的重要決擇,都顯露出一種不可忽視的張力,因為這些決定都得要真實地面對在我內的兩種原始特質⎯世俗與神聖。我無法否認這兩者的真實性、美好,與對它們的渴求。因此,我有能力過著聖潔的生活,終身持守貞潔願,牧養人靈,即使我也深深愛著這世俗的世界,感謝它帶給我的歡樂,感謝性的美好⎯雖然因著我曾許下的承諾,我得要放棄它。這也是為什麼當我為了世俗的美好對天主說抱歉的同時,我也面向這個世俗的世界為天主辯護。我對生命的忠信被撕成兩半。而這原本就該是如此。在我們曲膝叩拜這世界創造者的同時,祂的作品也讓我們驚奇地目不轉睛。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children-of-both-heaven-and-earth/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貞潔的生活並不容易,不止對那些修道者是如此,對每個人都是如此。即使我們的行為都規規矩矩的,但要用貞潔的心、貞潔的態度、貞潔的思想生活,依然不容易。潔淨自己的心靈意念本來就是很難的事。
為什麼?貞潔之所以不容易,是因為我們存在的每一個層面,都無法脫離「性」的表達。但這不是件壞事,這是天主的禮物。「性徵」(sexuality)不是我們傳統以為的骯髒,相反於精神層面的事,而是天主的禮物,是天主在我們內燃燒的神聖之火。因此,渴望圓滿的性愛就是一種有意識地使生命豐富的行動,而這個渴望也是我們大多數行動的驅動力。
所以,祈求貞潔就很困難。因為一個祈求貞潔的人無異於祈求消弱或去除我們內在性的吶喊與性的能量。誰會想要過一種「無性」的生活呢?健康的人不會有這種想法。因此,如果你是一個健康的人,要要求自己的心祈求貞潔是很困難的,因為,沒有人想要過無性的生活。
但問題不在於貞潔,而在於我們是怎麼了解貞潔的。貞潔不意味著我們要成為無性的人(雖然靈修永遠都努力不要在兩者間畫上等號)。貞潔無關於否認自己的性徵,而是如何適當地表達它。耶穌沒有要求我們祈求貞潔,祂要求的是祈求「心靈的潔淨」:心靈潔淨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看見天主。這些人適切地表達了自己的性徵。
什麼是「心靈的潔淨」?心靈的潔淨是以一種尊重並榮耀尊嚴、價值、及天命的方式對待他人及這個世界。心靈的潔淨是用天主的眼光看待他們。潔淨的心靈讓我們能為了他人的好處去愛他們,而非為了自己的好處。神學家卡爾・拉內(Karl Rahner)認為,當我們能以一個無限寬廣的視野,也就是一種認同天主計畫所形成的包容胸懷,看見別人的尊嚴、獨特性、夢想,及性徵時,我們就是潔淨的。心靈潔淨就是純淨的意念,以及在愛中完全的尊重。
當我們以這個角度認識貞潔是什麼,我們就比較容易祈求擁有貞潔的恩寵。這樣的了解不會讓我們祈求要讓我們性的能量sexual energies)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祈求用適當的方式運用我們的性能量、意圖及想像,表現出我們的活力。我們也會祈求一種在人性上及性徵上的成熟態度來尊重別人。本質上來說,這就是祈求一種更深的尊重、更深的成熟態度,以及更給予生命的愛。
在我們的生命中,這更需要透過祈禱來達成,因為性徵是如此地有力量,即使在婚姻這種親密關係中的意向性(intentionality)都還不夠寬廣。查爾斯・泰勒在他的《一個世俗的時代》(A Secular Age)中提出,性太容易失去它的全貌而變得狹隘片斷,使我們對它的理解也錯失了重點:「我不是想要批判我們的前人,因為我認為想要活出性的圓滿同時度虔敬的生活,是會產生張力的。而這其實只是人在渴望繁盛與虔敬事主之間,經常會產生的張力之一。這種張力在性的議題上特別被突出,是可以理解的。強烈且頻繁的性滿足經驗,使得我們很容易在談到性時就想到伴侶間的關係。這也使我們一談到性就想到那些私密的關係。......這也難怪早期的修道人和隱修士,會將禁慾視為向天主更寬廣的愛開放的方式。......從一個被罪扭曲,導致人與天主分離的世界來看滿足與虔敬之間的張力,就一點也不足為奇了。但我們千萬不要把兩者間的不相容視為理所當然的。」很不幸的,敵視彼此還一直是世俗的世界與基督徒靈修都努力做到的態度(如果基督徒沒有好好理解貞潔的意義)。
當我們被賦予了性的力量,被賦予了一般人性的驅力與渴望,要想過貞潔的生活就變得很困難。但要想要擁有貞潔的精神、貞潔的心、貞潔的幻想、貞潔的意圖,就更加的困難與少見了。我們的心常常堅持追求它們想要的,而且要我們不去管結果會如何。我們很容易就對祈求貞潔這件事感到厭惡。但這主要是因為我們沒有好好了解貞潔是什麼:貞潔不是要殺死我們的心,脫去我們的性徵,而是要以一種成熟的方式,一種給予生命的態度,讓我們性的能量流溢出來。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chastity-as-purity-of-heart-and-intention-2/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在她的自傳體小說《漫長的孤單》(The Long Loneliness)中,桃樂絲・蒂敘述了一段生命中很艱難的日子。在長時間抱持無神論的她,與一個男人墜入愛河並生了一個小孩後,她才受洗成為基督徒。在她還擁抱無神論時,她和這個男人決定不結婚,用這個行動表達對主流社會價值的不滿。
但在她成為基督徒之後,她的生活像是在坐雲宵飛車一樣,暴起暴落。孩子的父親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她敢讓這個小孩領洗,他就馬上和她斷絕關係。桃樂絲選擇讓這個小孩領洗,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她對這個男人的愛,使得這個破裂的關係成為她痛苦的來源。更嚴重的,是她的皈依不止讓她失去伴侶,也讓她脫離了過去熟悉的生活圈。同時,她也失去了工作、失去生活下去的財力支柱,失去了過去熟悉的生活目標。她痛苦地感覺到孤單與失落。
這一件一件發生的事徹底把她壓垮。有一天,她坐火車到了華盛頓的聖母無染原罪聖殿去祈禱,她的祈禱是那麼的直接、謙卑、清楚。基本上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天主,她迷失了方向,她需要一個生命的指引,而且不是未來,是馬上就要。然後,如同耶穌在革責瑪尼莊園時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她的祈禱。
當她坐上火車回到家,在暮色中踏近她的房子時,她看到一個男人,彼得・馬林(Peter Maurin),坐在她家前的階梯上。他邀請她到一個天主教機構工作。接下來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們的祈禱並不總是會得到預期與直接的回應,但是我們總是會得到回應。如同耶穌向我們保證的,天主不會將聖神從那些祈求祂的人身上奪去。如果我們祈求引導與支持,我們一定會得到。
在聖經中,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典型的例子。這些人在生命的某個動盪不安,或即將面對災難的時刻感到孤單、害怕,如同桃樂絲一樣,渴望在祈禱中得到天主的指引。例如,當梅瑟在曠野中失去方向,又得要面對百姓對他的抱怨和不滿,他上了曷勒布山,尋求天主的安慰與指引。同樣的,耶穌也曾走進革責瑪尼莊園,整夜懇切地祈禱,掙扎著、渴望著天父的引導,以及祂在面對自己的使命時所需要的勇氣。
當我們檢視梅瑟、耶穌、桃樂絲,以及許多的男男女女,他們如何祈禱,特別是當他們感到孤單和絕望時如何向天主說話,我們會發現三個共同的特徵:誠懇、直接、及謙遜。他們直接將自己的理智與情感舉揚到天主面前,而非用別人的思想或感受來代替。他們毫無保留且真實地分享了他們的孤單與害怕。沒有假裝,沒有合理化,也不隱藏自己的軟弱。他們完全的曝露自己的恐懼,他們的不安,他們所受的誘惑,以及他們的困惑,如同小孩一樣,尋求一雙手來幫助他們。
這讓我們想到,一些有名的童話故事中,天主的形象常藉著天使、仙女、狐狸、馬的形象出現,來幫助主角。毫無例外地,當故事中的某個角色以自負、傲慢、或虛偽的態度來靠近天主的代表,他們渴望的安慰與力量一定會落空。相反地,當主角謙遜地表達他們迷失在他們追尋的旅程中時,天主的代表常會給他們安慰與魔法般的力量。這讓我們學到關於祈禱的重要一課。
我們每一個人,都會在生命的旅程的某一個時刻,發覺自己孤單、迷失、困惑,被誘惑到了一條歧途。這時,我們需要毫無保留地誠實、直接且謙遜地來到天主面前向祂祈求。如同桃樂絲一樣,我們需要將自己的恐懼、不安舉到天主面前,不斷地向祂祈求:「我好害怕!我覺得好孤單,沒有人可以幫助我!我不想面對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好生氣!我好苦!我討厭身為基督徒就得這麼做!我很嫉妒那些沒有信仰的人,他們完全不需要掙扎!我明知道不該說那些話,但我就是很想說!我需要祢給我更多的力量!給我我所需要的!如果你期待我繼續在這條路上跟隨祢,就幫幫我吧!我現在就要!」
之後,我們需要懷著盼望,耐心等待。可能我們的彼得・馬林不會當晚就坐在我家前面來幫忙我,但當曠野中的無助完成了它該做的工作,有一位天使會來給我們力量。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prayer-as-seeking-gods-guidance/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小說家凱斯琳・諾里斯(Kathleen Norris)有一次在談她自己的信仰歷程時,對她自己接受信仰和教會中的矛盾情結,給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
「『宗教』(religion)的拉丁文字根有結紮(ligature)和韌帶(ligament)的意思,這個字有著正面及負面的雙重意義,既給我們行動上的限制,同時也給我們行動的自由。對我來說,宗教是連結我和祖母的韌帶。在我祖母身上,很清楚地呈現出基督傳統的正面及負面特質,讓我既沒法完全拒絕,也沒法全然接受這個信仰。這種雙重特質使得我不能滿足於基本教義派對信仰的單純解釋,也沒法同意傳統自由主義對這世界過份理性的解釋。然而,我發現當我愈能肯定信仰深處的良善,這雙重特質也就愈能給我自由,尋找我自己的信仰之路。」
這是個很深的洞察,深刻地描述出今日世界,很多人面對自己宗教背景時的掙扎。我們看到愈來愈多人因著在濃厚宗教氛圍的家庭中長大而感到痛苦,也看到當他們接收到這些扭曲、不健康、有害的信仰傳統之後,他們對天主及對自己的感覺也跟著走樣了。然而,奇怪的是,這些受苦的人發現自己沒法辦法輕易地丟掉這些傳統,一走了之。這是因為雖然他們深深地厭惡這些信仰及教會的經驗,但這些經驗仍然在他們的成長中,帶來正面的影響。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會經驗到這些衝突。像我,就不會厭惡在教會中長大。我運氣好,信仰與教會沒有對我造成什麼成長的陰影,因為我有一對很棒的父母及很棒的堂區給我信仰培育;唸了很棒的教會學校,有很棒的修女當我的老師;很棒的堂區神父教我認識教會的禮儀。在我成長的關鍵年代,我在信仰上從來沒有被我的重要他人背叛過。我的父母、我的老師、我的堂區神父都不是完人,但最終他們仍能展現出他們本該有的形象。最後,他們傳遞給我的信仰是可信的、真實的、沒有落入法律主義、也不用罪惡來嚇唬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給我的信仰,讓我有能力在團體中看見錯誤與罪惡,但同時也肯定團體中的恩寵會超越這些罪惡。
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那麼幸運。我有很多朋友,及我牧靈工作中遇到的人們,都有著跟我非常不同的經驗。他們都跟我一樣從小接受了基督信仰,但其中的陰影跟光明一樣多。有時候傳遞給他們的信仰被殘酷、罪惡感、獨裁主義、不健康的父權主義給扭曲了。他們被教導了真理,但沒有同時被教導平衡或潔德。更糟的是,有時候他們被那些本該要為他們示範如何實踐信仰的人,血淋淋地背叛了。這些人留給他們這樣的訊息:「按我們教你的做,但不要學我所做的!」他們接受了真理,但馬上就被這真理背叛。最終,這些經驗留給他們的是痛苦的矛盾。真理仍然神聖地覆蓋著他們,即使那種被被叛的創傷或是企圖活出扭曲真理的渴望,使得這覆蓋讓人很不舒服。
這是今日許多基督徒的困境:「這信仰與教會已深深地根植在我內,在我的基因之中了。我沒有辦法離開教會,然而我也沒有辦法接受這丟給我的信仰量販包。我就是沒法買下整個信仰量販包,我再努力也做不到。所以我只能被棄置在這痛苦的矛盾之中─我沒法全然接受,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這其實沒那麼糟。如果你也有同樣的感受,那麼你的前輩已經做到他們該做的事了,即使做得不那麼完美。他們已經給了你信仰,同時也給了你自由,雖然你感受不到哪裡有自由。「傳統」的意義在於:綁著你,讓你無法脫離良心和真理,但卻也給你足夠的自由能站得遠遠地批判它。天主和真理,信仰和和教會從來不會壓迫你,但也不是無足輕重的雞肋。傳統的神學家和靈修大師一直跟我們確認這個事實。
因此,宗教真的是一條韌帶,給我們界限,同時也給我們自由。如同諾里斯恰如其份地描述的這種方式,我們很多人接受了基督傳統(信仰與教會),使我們既不能輕易地拒絕這個交給我們的信仰量販包,也不能心悅誠服地接受這不合格、有缺陷的信仰版本。這處境會帶我們去哪裡呢?到一個自由、成熟的教會或家族成員會想去的地方,一個蓋上家族不可磨滅的DNA戳記,卻可以有心靈的自由,面對家族的過錯及歷史,勇敢提出諍言的地方。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receiving-our-faith-tradition/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福音要談的不是夠不夠「資格」,而是「降服」。天主對我們的期待,不是無數的美德善行,而是無數透過靈魂、理智及身體的降服。當我們放棄了所有的一切,毫無保留地給予我們所有的一切,如同面臨死亡時的無能為力,救贖就會來到。
這個就是重點:救贖只能「給」我們。救贖沒有辦法透過拿取、賺取,或靠主張權利而取得。因此,那些我們這一輩子可以累積或已經累積的⎯名聲、財富、健康、外貌,甚至是美德、虔誠忠實、聖潔、或者致力於社會正義⎯沒有辦法取悅天主,獲得我們想要的救贖。真正能取悅天主,讓祂動心的,是我們的無助,我們在恩寵中全然降服。
這個概念在猶太及基督宗教的經典中隨處可見。讓我們用一個最明確、最清楚的例子來說明:那個耶穌和富少年之間的對話,以及門徒後續的反應。
讓我們換個方式來描述當時發生的事:一個擁有許多財富的年輕人,來到耶穌跟前,問祂:「我該做什麼才能『擁有』永生?」耶穌用一種明確且柔和的方式修正了他的說明,但這常常被人忽略:「如果你想要『得到』生命(你不可能擁有它),那麼去,變賣你所有的一切,施捨給窮人,然後來,跟隨我。」那個富少年沒法捨棄他的財富,因而拒絕了耶穌。耶穌轉身對祂的門徒解釋這個事件的意義:「駱駝穿過針孔比富有的人進入天國還要難。」
這時,祂的門徒訝異地說:「這樣,誰還能得救?我們想要得到救贖,豈不完全『無能為力』!」但吊詭的是,即使這些門徒的反應看起來是那麼無助且讓人同樣驚慌,可是這卻是在福音中很少出現,門徒說對了的場景。他們全然降服,他們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因此耶穌能夠繼續顯示這個故事真正要告訴他們的:「對人,那是不可能的;但對天主,一切都是可能的。」
我懷疑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懂得:不管多少物質或財富,都不能帶給我們天堂。然而,耶穌所說的,同時為我們難以理解的,是不管我們擁有多少美德,一樣不會帶給我們天堂。天堂不是因為我們擁有了什麼而獲得的獎賞,而是當我們願意捨棄一切時,自然得到的。
英國神學家C. S. 路易師(C. S. Lewis),在他談天堂與地獄的小書《大離婚》(The Great Divorce)中,以一種易懂的方式來描述這個概念。書中描述十位在天堂裡的人,想要說服另外十個不在天堂裡的人進來天堂。那十個不在天堂裡的人,每個人都有一個要命的缺點:傲慢、憤怒、崇拜偶像、不願寬恕、羞愧、耽溺等。不管這十個人有著什麼樣的缺點,天堂中那十個人不斷說服他們的方式只有一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伸出手來,讓我帶你到那兒去。你唯有要做的就是放下你的掌控!」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放下掌控!對於那些剛滿四十歲或更年輕的人們這實在無法理解,因為這時的人們都還處在發展的階段。我們都還年輕,都渴望繼續成長,像花一樣吸收養份來讓自己綻放,並結出果實。有很多地方需要我們不斷地累積確信、野心、成就。那個富少年還年輕。如果一個有錢的老人拒絕了耶穌的建議,那就會是個悲劇了。
就常理來說,降服通常發生在成熟之後,當花朵已經盛開,準備要結種子的時刻。同樣的,對我們那些處在前半生的人們來說,我們的使命就是建造,但對那些處在後半生的人來說,降服就變成了生命的真理了。四十歲之後,從宗教的觀點來說,生命的核心已不在於創造價值,或者建立些什麼,特別是建立我們的自我;生命的核心在於真實地面對無能為力。
歲月很具體地帶領我們對生命屈膝,並且那些曾經讓我們瘋狂追求的成就與價值,開始愈來愈不重要了。但這正是事情的道理:救贖跟偉大的成就一點關係都沒有,它只跟毫無保留的擁抱有關。如同路易師說的,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放下掌控。
原文出處 http://ronrolheiser.com/the-way-of-surrender/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多年以前,在一次避靜中,有一個老修士和我分享他五十年修會生活的起起伏伏。最後,他問我:「給我一些面對死亡的建議吧!我該做什麼,讓我自己準備好面對那個時刻的到來?」
面對這麼一個靈修、年紀、愛德、信德都是自己兩倍的長者,面對他這個沈重的問題,最好的回應就是沈默。儘管他完全地信任我,我還不至於天真地認為自己真能給他所需要的答案。
但他問的是一個好問題。我們如何面對死亡?我們如何活出一個不被死亡束縛的生命?我們該做什麼,不讓自己面對死亡時留下遺憾?
我想,面對死亡,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讓我們的心思從「生命」與「近人」抽離開來。面對死亡不是要我們從我們真實的生命抽離出來。相反地,從基督的觀點,正是全然地投入真實的生命,帶給了我們祝福,讓我們有力量面對死亡。藉著好好地活出我們本就一直該活出的生命,我們準備去面對死亡。但是,該怎麼做呢?
約翰・席亞(John Shea)曾經說過,天主的國是為那些「願意和所有人坐下來」的人開放的。這是分辨「門徒」的唯一指標。根本來說,進入天國唯一的標準,就是擁有一顆開放的心,能跟任何一種人坐下來分享生命,分享食物。所以,要讓自己準備好面對死亡,就是開始張開雙手,去擁抱愈來愈多不同種類的人。開始超越我們因著個性、創傷、膽怯、無知、自私、種族、性別、宗教、環境、成長經驗而來的偏見與歧視,去愛那些在我們身旁的人。
當我們嘗試愛得更寬、更廣,我們就開始準備面對死亡了。從這個角度來看,讓我們自己準備面對死亡的意義,就在於讓我們更開闊地接觸生命。
約翰・包威爾(John Powell)在他的一本書《無條件的愛》(Unconditional Love)中,說了一個因著癌症而步入死亡的年輕學生。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這個學生去見了包威爾並說:「神父,你曾在課堂上告訴我們一些話,讓我現在能夠接受年紀輕輕就要離開人世的事實。你說:『生命只有兩種悲劇,但早死不是其中之一。這兩種悲劇是:你這一生從沒愛過;還有,走過一生,卻從沒有告訴那些你愛的人你愛他們。』
當醫生告訴我,這癌症已是末期時,我理解到我的生命充滿了愛。我可以去告訴我的家人和朋友,他們對我有多麼重要。我已經告訴那些我所愛的人,我對他們的愛。人們問我:『24歲就要死,是什麼樣的感覺?』我說:『還不賴。至少比活到50歲卻一點價值也沒有要好!』」
藉著勇敢地愛,藉著對彼此表達我們的愛、欣賞和感謝,我們準備好自己,隨時面對死亡。耶穌也這麼說過。當那個女人在伯達尼晚宴上把整瓶香液倒在耶穌的腳上,並用頭髮擦乾時,祂對這女人慷慨表達感謝的方式這麼說道:「她為面臨死亡的我擦上香液。」祂的話很容易被誤解。祂不是說:「因為我快要死了,就讓她浪費這瓶香液吧!」祂說的是:「當死亡來臨時,我會比較容易面對。因為,在這個時刻,我嘗到生命的滋味。當一個人完整地活在當下,即使只有片刻,也能有勇氣面對死亡。」
面對死亡之所以是那麼大的難題,除了我們本能上的好生不好死外,不是怕死後的生命,或怕沒有死後的生命。最困難的在於我們的生命還沒有完成,而唯有完完全全地去愛,自由且深刻地表達我們的愛,我們的生命才算完成。
如果那個老修士攔住耶穌,問了祂同樣的問題,我猜耶穌會這麼回答:要準備面對死亡,現在就開始好好地活著。全然地去愛,不要有差別待遇,多點深情,多點感激。告訴那些你身旁的人,你愛他們。這樣,死亡就沒法像夜晚的竊賊一樣,讓你措手不及了。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lifes-key-question/
榮・羅海瑟 Ron Rolheiser
好萊塢得獎的舞台劇「悲憐上帝的女兒」,描述一個原本看似愛的行動,最後卻出錯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很有靈性,卻聽不到的女孩。這個女孩很聰明、敏感,也受了很多傷,因此拒絕所有想要幫助她的人。直到一個很有天份,跟她年紀相近的老師出現,終於能走進她的世界。一度她拒絕這個老師的愛與想要幫她的努力,但最後,這個女孩開始相信他,打開自己的心門。他們墜入了情網,看來這個老師成功地幫助她回到這個世界。
之後,故事急轉直下。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愈來愈緊張。這個女孩很內疚,她應該要心懷感激的,但卻發現怨懟和憤怒在她心中滋長。而這個老師,也覺得很生氣。他這麼想要幫助這個女孩,卻被她拒於門外。兩人之間的緊張愈演愈烈,充斥著憤怒、吼叫、指責,而最後,兩人突然冷靜了下來。
在冷靜之中,女孩告訴這個老師,她覺得自己很糟,他為自己做了那麼多,她卻沒有心存感激。而這個老師也在兩人之間的風暴中,懂了女孩的怨懟是什麼了。他大概是這麼詮釋的:「我以為自己是一個好老師,全心全意地愛著妳。但現在我發現,我所做的這些,目的是要告訴妳:『成長,可是不要成長到不再需要我;認識自己,但不要比我認識的妳還要多;自由地做選擇,但不要忘了我的期望。』我願意愛妳,幫助妳,…只要妳照我說的做。」
或許,我們內在(心理上、道德上、靈性上)最深之處的掙扎主題,就是佔有欲,以及那引發佔有欲的躁動、嫉妒和操控。或許,我們的DNA中本來就有想要擁有美麗事物、將所愛據為己有的欲望。從小嬰兒沒有得到母親的注意而哭鬧不休,到成人在「性」上表現出的嫉妒,我們很難想像一個人被事物吸引,卻只有感謝與崇敬的心情湧出,沒有佔有的渴望。
因為這個原因,面對美與愛,我們本該感覺很好,卻常常覺得焦躁、痴迷、嫉妒。艾蒂·赫勒森(Etty Hillesum)在她的自傳《被打斷的人生》(An Interrrupted Life)中,生動地描述這樣的情況:
現在我遇到了一些在我內在本質的東西了。當我看到一朵美麗的花時,我最想做的是把它印在我心上,充份吸納它的美。看到一片美麗的風景時,也有同樣的渴望,只是更難做到。我太感性了,在寫作上也太貪心了。我嚮往所有看得到的美麗事物,並且渴望擁有它。然而,這令人痛苦的渴望永遠得不到滿足,我想望的事情永遠無法達成,於是我喚起了我創造的能力。我相信這強烈的動機,讓我創作出許多好作品。突然之間,我裡面有一些改變,只有天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今天早上我想起,前幾天夜裡,我繞著溜冰俱樂部散步的經驗。那正是薄暮時分,天空染上了淡淡的色彩,房屋的翦影有著神祕的味道,光線透過樹枝射出,讓那些樹彷彿動了起來。過去曾有過的相同經驗,清清楚楚地跳進了我的意識中。之後,所有的美突然不見了,好像一根刺刺進了我心中,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接著,我覺得我需要用筆寫下來,用詩句描繪這景色,但卻一點靈感也沒有。我覺得糟透了,最終只能沈浸在痛苦和疲憊之中。當時這個經驗吸光了我的能量......,可是,我發現我內在有著被美充滿的喜悅......,我不再想要擁有它了。於是,我開開心心地走回家。
對於我們的佔有欲,到底該怎麼辦?不管在靈修上,或是心理學上都同意,答案就在健康、成熟的人格─欣賞卻不佔有,愛慕卻不操控。可是,說的比做的容易。我們沒法只靠「希望」不要有佔有欲,就能改變我們深層的本能(聖十字若望叫它們「我們的形上學」)。
所以呢,邁向成熟是一條要用一生努力的艱難道路。克服內在「擁有」那不休止的欲望,是生命最後的跨越。當我們不再那麼容易陷於嫉妒之時,我們就成了聖人。
在這之前,認出內在這樣的傾向是有好處的。至少,當你知道這毛病是怎麼來的,也就比較容易忍受它帶來的痛苦。
原文出處 https://ronrolheiser.com/struggling-with-possessiveness/